作者：合雪丶
江离讨厌这种由上而下的轻蔑。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辩对错的人，对错许多时候只是立场问题而已，他不再反驳慕雪栀是因为，其实他觉得某些方面来说，慕雪栀说的是挺有道理。
爱就是一场谎言，一场用于欺骗你我他的谎言。
这是人类自古以来最有趣的秘密，可一旦搬上台面，理性的去剖析是否对错，那就是件非常无趣的事情了，遇到不必要的争论，江离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放弃。
因为他如果只依赖说，那么肯定说服不了慕雪栀，更多时候他更倾向于做，他想看见慕雪栀到时候亲口承认爱这个谎言所存在的必要意义，但……想来这是件很难的事情。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所以江离也对慕雪栀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看上去很谦卑。
慕雪栀的身份地位，修为，阅历，都要远远高于他，她是那个站在云端上的谪仙，因为她并没有对于爱的需求，所以想要让她改变想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或许，可以从别的角度入手。
江离忽然开口道，“宗主的剑势修行到何种地步了？”
这个问题问的尤其突然，让慕雪栀稍稍愣了一下，她淡淡望向江离，“我该如何向你描述？”
慕雪栀无法向江离描述她的剑势此刻已修行的如何，因为她觉得江离根本就想象不到，即便只是说，那也绝非江离能够理解的境界。
“倒也不必描述，过去我曾以宗主的剑势为目标，但后来剑走偏锋，也有了自己的一剑，所以想知道，当初若是我没走偏锋，未来能够修行到怎样的高度？”
“你想见见？”
“望宗主成全。”
或许是因为江离的态度恭恭敬敬，又或许是因为慕雪栀想要向江离证明些什么，于是她真的抬起手，捏起了一把气之剑。
她的灵脉同样属水，修行的法诀是冰陵决，所以当她握住剑的那一瞬间，这片天地变得无比的冰寒，不只是这个庭院里，而是整个寒渊山上。
江离的身体被慕雪栀用灵气托起，慕雪栀与他一同到了半空之中，江离低下头，俯瞰着脚下群山，抬头便是苍穹，仿佛他伸出手就能触摸到云端。
他转过头看向慕雪栀的侧脸，在握住这一剑的时候，慕雪栀的眼眸无悲无喜，云淡风轻的像是一具雕塑，可她的眼瞳却尤其的迷人，说不上来的高贵优雅。
慕冰凝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剑势，她本以为身边的江离会被她的剑势影响到痛苦不堪，但却不曾想他的表情竟是一样的平静，平静中蕴涵着几分期待。
慕雪栀握住剑柄，终于抬手，对着这天上苍穹斩出一剑。
这一剑使得天地间灵气激荡，原本还纯白的云朵在此刻尽数消弭，空间泛起了涟漪，江离忽然觉得刺骨的寒冷，这是慕雪栀的灵气所致，而江离也终于认知到了这一剑的剑势。
这并非他所想象的斩情断念，而是纯粹，尤其纯粹的一剑，干净而利落，不掺杂任何情绪，江离不得不承认这一剑确实很棒。
这一剑的剑光飞出很远，江离看到天穹变得黯淡，云层开始聚拢，渐渐遮挡住了光线，乌云密布，江离听到了雷霆，也看到了闪电，他还看到坠落下的雨，在剑气的晕染下化作了鹅毛般的雪花。
“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江离点了点头。
于是慕雪栀便用灵气托着江离重新回到了院子里，江离抬头，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他的眼眸中有了几分迷茫。
“你在想什么？”慕雪栀忍不住问。
她的声音仍旧带着几分轻蔑，似乎是对江离当初没有坚定的选择她的剑道而感到嘲弄，但江离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慕雪栀笑，“挥出一剑便能下起大雪，当初我该学这个的，很浪漫。”
“浪漫？”这个词汇对于慕雪栀来说大概有些新颖。
“宗主不懂啦。”江离笑着摇摇头，他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他望着缓缓融化的冰雪，说，“一个人看雪是很寂寞的。”
他笑了笑，接着说，“但有时候也很浪漫。”
江离站了起来，望向面前的慕雪栀，“多谢宗主为我解惑。”
“你原本不是想说这个的吧？”慕雪栀淡淡的斜视他一眼。
江离此刻怀疑这个女人真的会读心术，这都被她猜到了？但此刻他只是尴尬的笑，“原本确实不是，是我觉得自己有了几分三脚猫的剑势，就能在宗主面前炫耀几分，但见到宗主的剑势以后，才明白我与宗主之间的差距。”
“我上次见过你的剑势，你的天赋很高。”
“那并不是我的全部。”江离摇了摇头。
“哦？”慕雪栀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他刚才还在说过去他执迷于她的剑势，但后来剑走偏锋，有了别的领悟，这勾起了慕雪栀的几分好奇心，“看看？”
“就不献丑了。”江离推辞道。
但慕雪栀的眼眸很快就变得森冷下来，她的指节淡淡的敲了一下桌子，然后冷声道，“看看。”
江离抬头，他知道如果此刻让慕雪栀再说第三次，那大概就会有些难以收场，他解释道，“我的剑势还未完全掌握，所以用一次就要休息十天，既然宗主想看的话，那我便献丑施展一次吧。”
江离缓缓的抬起手，几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指尖。
慕雪栀有了几分困惑，她望着江离指尖的雪花，那几片雪花在他的指尖飞舞，缭绕，他的手中无剑，但在慕雪栀的眼中，那几片雪花，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剑。”
这是一种尤其微妙的感受，明明那就是几片雪花，可在慕雪栀的眼中，直觉又告诉她，那就是剑，是一把锋锐到能够斩断世间一切的宝剑，那几片雪花朝着慕雪栀飞舞而来，慕雪栀并未避躲，只是静默的感受着那些雪花的剑势，直到她用于阻挡那道雪花的剑势被尽数消融，她一瞬间便调动剑势阻挡，但那几片雪花却轻而易举的撕破她的剑势。
慕雪栀渐渐皱起眉毛，眼眸里终于多了几分认真的情绪。
而那几片雪花仍旧未有任何阻挡，最终落在了她的身前。
或许是因为错愕的缘故，慕雪栀并未回过神，于是那几片雪花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衣裙划破了一个口子，尽管并未能够伤到她的肌肤半分，但胸前的衣襟被划破缺口以后，雪腻酥软的软肉便有部分一下子挣脱束缚，暴露在了空气中，像是刚被撕破壳的荔枝一般，水嫩滑弹。
江离早有先见之明，所以他已经合上了双眸。
这种便宜他是断然不敢占的，这要是慕雪栀生气了，真要他的命，说不定他还得自己找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江离的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中有些忐忑，过了许久，慕雪栀的声音终于响起，“这剑势叫做什么？”
“定风波。”
“为什么？”
“随便起的。”
“你如何领悟它的？”
“在我的理解里，剑就是剑，剑的意义就是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当我的欲望无法填满的时候，我的剑可以，这些年来我修剑的目的就是这样，对我来说，剑不承载任何意义，它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生活必需品，我握剑的意义只是有时候我需要握剑，就好像普通人需要吃饭喝水一样。”
“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为了领悟剑势，哦不，剑意，都苦苦折磨自己许久，仿佛一定要经历多少的苦难，才能够修成正果，真正的领悟属于自己的剑意，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很荒诞。”
“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苦难呢？难道说经历了苦难，做了那些不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成功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最终真的成功领悟了，耗费了几百年的时光，是的，你已经成功了，但当你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过去的所有痛苦，你以为这时候你会幸福了，可当你举目四望，已经没有了对手，忽然开始反问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又有何意义？”
“我们为了成仙，渐渐的放弃了成为人。”
“我握剑是因为当初我被带上了玄天道极宗，我开始修行，于是我需要握剑，然后我花了三分钟的时间领悟了剑意，花了三天的时间领悟了剑势，从此剑势再无寸进，因此也对剑失去了兴趣。”
“其实我的爱好是炼丹，绘阵，画符，做衣服，种花，做饭，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有趣，好歹我有个努力的目标，可练剑实在是太寂寞了。”
江离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此刻他的眼眸之中，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嘲讽的轻蔑。
因为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慕雪栀即便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挡他的剑势一丝一毫，在这场论剑里，慕雪栀败的体无完肤。
先前的争论里，因为慕雪栀是慕冰凝的亲生母亲，所以她更有资格为慕冰凝考虑未来。
而在这场论剑里，两人比试的就只是剑势而已，谁的剑势厉害，谁便真正掌握了话语权，所以此刻的慕雪栀无法反驳江离一丝一毫。
如果江离此刻能够睁开眼的话，他能看到慕雪栀那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已然变得茫然，他能看到慕雪栀的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
哦对，还能看到衣襟下露出来的雪腻团子微颤。
错过了确实很可惜。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不需要所以不重要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许久，江离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本以为慕雪栀是换好了衣裙，所以他安心的睁开双眸，可眼眸刚睁开一秒，他就又紧紧的闭上了。
因为他看到了她被斩开的衣襟下的雪腻饱满，虽然未见淡粉的颜色，但却也确切的露出了许多，这下换江离的身体开始颤抖了。
坏，她不会是因为嫉妒要杀我了吧？
江离连死因都想好了，用眼睛亵渎宗主，被宗主直接一巴掌拍死，灰飞烟灭。
“你为何不敢看我？”
“非，非礼勿视。”江小离声音颤抖。
慕雪栀的声调多了几分玩味，“以我的年纪，都足够当你的祖宗了，莫非你觉得在我眼中，你算是个与我同辈的男人？”
“自然没有。”
“那你为何还不睁眼？”
江离犹豫了好几秒钟，最终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前的慕雪栀此刻正静默的坐着，似乎对于张开的衣襟不管不顾，可江离不敢多看一眼，视线匆匆的挪向别处。
“你的剑势很厉害。”慕雪栀安静的望着他，“比我厉害。”
“宗主谬赞了。”
“你不必自谦，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谦让，不就是想看到我此刻被你折辱的表情吗？”慕雪栀淡然说道。
“弟子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下一秒，江离听到了慕雪栀的笑声，江离转过头看她，面前的慕雪栀笑的花枝乱颤，江离忍不住看了两眼，嗯，她好像要比月姬稍微丰满一些，比白笙稍微弱上半分。
不像慕冰凝，慕冰凝是木头板子，她怎么就没继承慕雪栀的丰满身材呢？
“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回听见像你这般对于剑的论调。”慕雪栀渐渐收敛笑容，“你所选择的道路很有趣，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但或许这与你的天赋也脱不了关系。”
江离诚惶诚恐，而慕雪栀此刻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的点在了他的额头，紧接着，她的语调微微提高几分，“那么，江离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你有这般剑势，四年前的中州大比，却只是勉强获得名额呢？”
她的语调有明显的不悦，江离只好低头，卑微的回答，“因为我身后毫无背景，害怕到时候被人惦记，到时候哪回下山执行任务，被人偷偷暗杀了都没地说理，但当初我在中州秘境给慕冰凝帮过忙的，宗主明鉴！”
“这件事我知道。”慕雪栀淡淡回答。
“那你的修为呢？”慕雪栀再度追问。
这时候江离就故意流露出苦涩的表情了，“或许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我的修为进境尤其缓慢，就算是有再多灵石也都一样，除非遇到一些特殊的机缘，否则我的修为估计就只能停在筑基初期圆满了。”
慕雪栀抬起手，按在了他的头顶，开始检查起他的根骨，下一秒她愣是好久没回过神来。
每个修士的先天窍穴有四十九个，但江离的窍穴真正开启的就只有……一个。
怪不得他的修行速度会如此缓慢，这么一想，慕雪栀心底宽慰不少，一个天赋高到足以震惊整个沧澜域所有人的剑修，但偏偏修行天赋极低，这么想来倒也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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