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你不惊讶吗？”
石英迟疑了片刻，轻轻说：“加入罗德岛前，我是佣兵。”
佣兵就是为战争而生，虽然不安，但不会诧异。
庄宁点点头，转而好奇：“你知道我们是被征讨的那一方吧，不担心吗？”
“我……可能习惯了。”石英低声说。
“习惯？接下来，你可能要和你的国家敌对。”
“哥伦比亚吗……可哥伦比亚从未给予过我们什么，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留下巨额的债务，我为此不得不加入拓荒队，但工资被克扣，最后又成了佣兵……”
“我是在名为哥伦比亚的怀表上的一枚齿轮，坏了就要更替……但是，罗德岛不会舍弃我。”
庄宁笑了起来：“罗德岛绝不会舍弃自己的人。”
他悠悠起身，遥望着荒野：“相反，我们会把那些舍弃我们，侮辱我们的东西不遗余力，通通破碎。”
“卡西米尔也好，莱塔尼亚也罢，乌萨斯也好，哥伦比亚也罢……”
石英听到了恍惚的轻叹。
“不过还是从拉特兰开始吧？”庄宁笑了笑，低声说，“拉特兰的天使是有点太多了。”
第二十四章 义人，我将守护你，直至万物终结
能天使从昏沉中醒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酸软。
好像哪里有了变化，但记忆朦胧不清。
阴暗的房间，她掀开了帘幕，一缕光射入。
看到光的刹那，记忆针扎一般复苏，冲击大脑。
她看到了被控制而显得狂热的自己，在下手杀人时竟然没有一点犹豫。
她想起自己毫不犹豫地对庄宁扣动扳机，接着……接着，神灵的意志在体内复苏。
自己像个玩具一样被掌控，最后死去，像是蝼蚁……
“为什么？”这一刻，能天使好像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很难形容这到底是什么，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什么被狠狠地撕开了。
她冲到厕所，大吐特吐，然后恍惚地察觉到了不对。
头顶上有角，还生出尾巴……可萨科塔怎么会有恶魔的尾巴？！
这种反应，一般的萨科塔或许不知道，但能天使内心却心知肚明。
堕天。
这意味今后她将不会再被律法保护，成为游离于拉特兰的游魂。
可为什么啊？能天使问，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厄运会接二连三，先是被阿尔图罗的法术影响，陷入疯狂，好不容易得到了治愈，又被自己一直信赖的“主”利用……
能天使终于想起心碎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是信仰的崩塌，她曾经把律法视作生命中的理所当然，把生而为萨科塔视作一种幸运，但她错了。
泪落了下来，很快就难以遏止，迅速地在地上聚集。
若是在一个月前，告诉能天使自己的人生将迎来幻灭，她绝不相信。
可这都是真的！！
能天使用手指扣着自己的脸庞，五指用力，扣出血来，她咆哮，嘶吼，吐出含糊不清的诅咒。
在拉特兰的圣典，有一个名为“约伯”的义人。
这个义人一生无暇，对邻居，仆人，朋友都谦恭有礼。
于是魔鬼就拿他与上帝打赌，质疑他对神的忠诚。
上帝默许了魔鬼用尽各种手段去折磨约伯，于是约伯的财产消失，仆人逃散，于是约伯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儿女都一个个死去。
于是他一无所有，到最后枯坐于天地，身上长满了腐烂的脓疮，变得恶臭渗人……
到那个时候，约伯才爆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向着神灵，向着天地，向着一切的一切！
能天使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吐出相似的怨恨：
“愿那日变为黑暗。愿神不从上面寻梢它。愿亮光不照于其上。”
“愿黑暗和死荫索取那日。愿密云停在其上。愿日蚀恐吓它。”
“主发怒撕裂我，逼迫我，向我切齿。我的敌人怒目看我。”
“神把我交给不敬虔的人，把我扔到恶人的手中。”
“……呵。”嗤笑从一边发出。
能天使抬起头，注视着那个身影，一身的黑衣笼罩于黑暗，满面戏谑，犹如圣典记录下的恶灵。
“都到了这时候，你心中想的仍然是你们的圣典，阿能？”
“——”
“最好别用那眼神盯着我，好歹是我救了你一命。”庄宁眉头微微一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不知道。”
“足足一周。”庄宁淡然，“这一周，把你辗转腾挪，我也很辛苦。”
“为什么要带上我，把我丢到一边不就好了。”能天使神色黯然。
受的打击过大，这孩子明显是丧失了对生活的自信。
庄宁倒是不介意，也不打算去灌毒鸡汤，随口问：
“身体感觉如何？”
“很不好，很难受。”
“没有了律法，你就无法使用自己的守护铳，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句话又狠狠地刺中了能天使，守护铳对一个萨科塔意义重大，莫斯提马在多天之后也在大多时候随身携带。
“是你！”能天使眼中全是怒火，“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最好不要牵连无辜。”庄宁低笑一声。
看着他高兴的模样，能天使怒意勃发：“为什么笑？”
“想到了高兴的事？”
“你就是在嘲笑我！”
“有点吧？你运气实在不好。”庄宁的表情转而威严，眸子中被金色浸染，威严如神灵，“不过，这真的就是全然是坏事？不见得，至少你获得了自由，看破了真相。”
“真相？”
“律法不是什神，而是机器。”庄宁冷然，“萨科塔也不是高人一等的种族，不过是因为运气好，侥幸接触到律法。”
“只要一个念头，你们就都会成为炮灰，是我把你从注定毁灭的命运中解脱。”他的指尖接触到战栗的能天使，这个天性开朗，模样可爱的女孩浑身如触电般战栗，几乎疯狂。
“你和律法是一样的，你复活了我亦是有自己的念头！”
“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复活了你，在你体内埋人了我的血。”
“血？”
“一个微不足道的试验，我可以借此来控制你，就像这样。”
能天使惊恐的瞪大眼睛，手不受控制地抬起。
她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操纵，只能眼睁睁看着吐出不属于自己的话语。
“我愿意为你效忠。”
说出口的刹那，一阵厌恶直逼心灵。
只是庄宁随即又打了个响指，取消了命令。
能天使又猛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她眼里博士变得愈发令人恐惧。
“你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用了。”庄宁认真道，“我也不会因为无聊就随便控制你，你是自由的，只是如今你必然回不到拉特兰。”
“你就这么放过我？”
“就当是我对你的回报，其实你最大的价值在于你曾经是律法神降的载体。”庄宁微笑，“但你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不会强迫你。”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要去哪里都无妨。”
“可我是一个堕天的萨科塔，哪里会要这样的我？”
“谁知道呢？莫斯提马也堕天了，活的照样很潇洒，我可以让人给你一个假的身份，让你去别的城市，去汐斯塔，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甚至是炎。”
“或者，你要重新去投靠企鹅物流，那也可以，这样我倒也安心。”
能天使嘴巴开合。
她看着庄宁，突然落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
能天使再次听到嗤笑，庄宁冷冷地注视，“你之前不是还抱怨过都是我的错吗？”
“那是气话，你知道的……”能天使眼眸闭合，任由眼角的温热扩散。
这个披着红发的天使再次地勾起嘴角，缓缓地微笑，像极了以前的她：“如若我没离开拉特兰，就不会有诸多的事。”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回到平日里了。”
能天使轻轻地走进，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是你一直在救我，无论你是怎么想的。”
“——”庄宁冷眼以对，觉得能天使这谎言着实可笑，她只是因为恐惧，不知去往何方。
“我还是要跟着你的。”能天使深吸口气，“你是不是要去找律法，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看我们的神，看看祂到底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祂的……兵器。”
“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庄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