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而一个机械挡在了她的去路，不发一语，铁石一般沉默，可蕾缪安知道她是谁。
“阿乐？”
机械抖动了一下：“姐姐。”
“让开吧，律法已经禁锢住魔王，只有我能杀死他。”蕾缪安冷冷地说。
她冷起来时不带有一点温度。
这一夜是货真价实的噩梦，蕾缪安内心中还有恨意，愿意听从律法之言，了结魔王。
但能天使不动。
这个机械口中迸发出沙哑的嗡鸣，她怒吼：“你不能去！”
“小乐！”
“你不能去，姐姐！”机械如癫狂一般，“你不能杀了他！”
“你疯了吗？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
“错？博士没有错，没有！”能天使的光环呈现出诡谲的波动，“错的是律法！”
“是律法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是律法让我们充当替死的炮灰！”
“姐姐，住手吧？！”
蕾缪安眼中透露着疲惫，笑容苦涩：“不行的。”
“我要……结束掉这一切。”
她到底是越过了能天使，而被庄宁剥夺了行动能力的机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走去。
咔哒，铳上膛的动静回荡。
蕾缪乐走到了地下，第一次目睹律法的真容。
这就是庇佑萨科塔千年的神灵，如此的……冷酷。
而在主机面前，一个男人合上眼眸，沉入安眠。
【很长一段时间，他将无法醒来。】
【但若他醒来，一切将被毁灭。】
【蕾缪安，动手吧，我赐予你最后的奇迹。】
律法如枝条一般的光辉延展，触及到蕾缪安。
她深吸口气，头顶的光环璀璨，把铳平举。
是了，她已不想纠结谁对谁错，只想让一切结束，让这个噩梦的一天彻底消失！
她那白皙的指尖就要弯曲：“律法，到底什么是公义？！”
什么是公义？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蕾缪安扣动扳机，经过律法加持的子弹被击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疾驰。
威力大到能洞穿高速战舰的护甲，多么坚固的心脏也抵抗不了。
——这一刻，她听到了声音。
那个理当被律法囚禁的男人嘴里流出本来不应该有的哀叹：
“是啊，什么是公义呢？”
他没有睁开眼睛，还在呓语。
可伸出的手，却死死地抓住了子弹，将之……碾碎！
蕾缪安被那个睡去之人的阴影笼罩，因为恐惧跌落在地。
她听到男人冰冷的低语：“你，是蕾缪安？”
她意识旋即沉入到黑夜。
……
……
夏末的夜空，天气微微地转凉了些。
庄宁站在公园的桥上，看着潺潺流水。
萤火虫振翅，萦绕于他身边，点点的流光映在黑色的眼眸。
蕾缪安看到那个背影时，只觉得惶恐。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就要射杀魔王了吗？
思绪方起，记忆就如潮水涌来，都是些零碎的画面，有她和庄宁一同上下学的记忆，有庄宁和自家妹妹写作业的记忆。
整个高中，她都在博士身边，看着这个沉默的男人。
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但很细心，也总是会跟在别人的身后。
可是，这不对！
蕾缪安惶恐了，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记忆是什么？她高中分明是在拉特兰，怎么可能会有庄宁的记忆！
庄宁转过了身，启唇：“欢迎你醒来，蕾缪安。”
“这里是？”
“这里是律法为我打造的囚笼。”庄宁微笑说，“你听过缸中之脑吗？”
“没有。”
“很简单的假设，人所体验到的一切最终都要在大脑中转化为神经信号。假设将大脑从人体取出，放入一个装有营养液的缸里，维持着它的活性。”
庄宁叹息，“而计算机通过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各种神经电信号，并对于大脑发出的信号给予和平时一样的信号反馈，那样，大脑就不会意识到他活在虚假之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产物……是律法的杰作。”他微笑，“你刚才体验到的，都是真的，我的确和你有过那样的记忆。”
“至少在这个世界，我和你一起上放学，一起看着小乐到处去捉弄别人，这些都是律法基于你我的性格推演而出的结果。”
“而你之所以出觉醒，是因为我醒了吧？”庄宁静静地说，“抱歉啦。”
黑夜里，他显得那么孤单，而蕾缪安却在彷徨中手足无措。
她本来觉得庄宁就是个纯粹的暴徒，可未曾发现，原来这个人竟然会这么的……柔和。
“博士？”
“你在哭吗？我也想哭，不过比起哭，更多的还是恼火。”庄宁淡淡说，“我被玩弄了感情，现在恼羞成怒。”
他走进，把手搭在蕾缪安的头上：“你要杀我很正常，想杀我的人能遍布整个移动城市，我可以谅解。”
真是温柔，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世界有那样大的恶意？
庄宁抹去她的眼泪，拥抱住她：“抱歉啦。”
“你……”
蕾缪安的手中莫名多出一把铳。
庄宁把铳塞入她的五指，然后缓缓地把铳对准自己的胸口。
他认真道，“如果你现在动手，或许能杀了我。”
蕾缪安脸色迷惘，指尖颤抖。
庄宁是对的，在这个意识内抹杀掉他，或许真的能杀死他。
可是，可是——
“可是你下不了手。”庄宁不无失落，不管蕾缪安，向着公园的出口走去。
蕾缪安忐忑不安地紧随其上。
“律法知道我的弱点……大概也是泰拉诸国，唯一一个最后能威胁到我的东西。”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祂给我制造出了一场太过美好的梦。”
“祂不断引导着梦补完漏洞，愈发真实，祂以为我会陷入到这囚笼。”
咔哒一声。
天空像是镜面一样破碎，蕾缪安不由抬起头。
庄宁握住她的手，微微地摇头：“祂是对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的确拒绝不了。”
“蕾缪安，是你让我不得不醒来，从这个美好的世界之中。”
虚伪被层层破碎，庄宁的模样也变化，成为只要她半大高的孩子。
不久之前，在卡兹戴尔，阿尔图罗曾经在不经意深入过庄宁的意识。
在那里，那个萨科塔见识到了囚徒庄宁与恶灵庄宁。
囚徒庄宁代表过去的庄宁，而恶灵庄宁则是现在的他。
仿佛是某种并不好笑的恶作剧，律法不经意间把蕾缪安带到庄宁意识到深处。
刚才和蕾缪安对话的正是囚徒庄宁——隐藏在庄宁内心最深处的人格。
庄宁拉着蕾缪安的手。
女孩正要启唇，一把铳就对准了她的大脑。
蕾缪安没有被吓到，还是猛然回首，便看到披着黑大衣，头戴面罩，阴森冷漠的庄宁。
“又有访客了……这次是律法带来的人啊……”恶灵庄宁冷笑。
蕾缪安嗓子异常干涸，还是用力地说：“你也是庄宁？你的精神不正常，你是……疯了。”
她也懂一点精神学，心中很快浮现出一个词。
人格分裂。
想来也是，从莫斯提马嘴里听到的庄宁，和她亲自见到的庄宁，相差实在过大。
他果然早就疯了，才诞生出恶灵这一侧面，冷酷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