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这就是……观察者？”庄宁转头。
“观察者从来没有脱离过泰拉。”影子幽幽说，“你们口中的星荚，对我们其实算不上阻碍，透过亚空间，我们仍然可以把自己的意识降临于泰拉的角落。”
庄宁的眸子却死死凝固在他身上。
他本来以为该有一场血战，可这和他所想的不同，每个到来于此的“观察者”，或者说，这些“人”，都很平静。
他们都用熟稔的眼神凝视庄宁，好像在许久以前便见到过他。
“人也差不多齐了……”
无面人咳嗽一声站起来，圆桌是平等的象征，但他无疑是特殊的。
他看向庄宁，柔和地说：“初次见面。”
这个下令毁灭“人类”的观察者，把人类称呼为虫子的无面人：“我能感觉到，你很恼怒。”
“我不恼怒。”
“你是恼怒的，你觉得我的态度很轻浮。”无面人摆手，“你觉得这该有一场大战，你心里无数次把我们视作假想敌，结果，我却这么对待你。”
“……不是吗？”庄宁哂笑。
他站了起来，看着有说有笑的观察者：“你从未把我视作你的敌人。”
“敌人……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而我们对你的重视，你想象不到。”
无面人很郑重，这个人瞬间变得严肃，那种威严出现于没有五官的脸上。
他摊开了手，直言不讳：“因为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庄宁冷笑：
“一只虫子，成为你们的一员？”
“就过不去这个坎了？”无面人不装了，破口大骂，“都说了，是你这个东西朝我先笔的中指！”
庄宁面无表情。
无面人叹息：“好吧好吧。”
他顿住，声音变得诡谲：“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看到我们，你猜测到了观察者的本质，对吧？”
庄宁瞥了眼影子：“正义的伙伴？觉察到可能有威胁到宇宙存亡的文明，直接动手抹杀？”
就像前文明。
在没有研究源石之前，他们安然无恙。
但当第一枚源石诞生，毁灭就接踵而至。
“这是我们的使命。”灵凌澪摸着猫，淡淡说，“但我们不是刽子手，实际上，我们更像是……读者。”
“读者？”
“我们很少干预，就像是阅览一本书。”15轻轻说，“你看，我不喜欢阿戈尔，不也望了他们上千年。”
“观察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干扰文明的进展。”女孩小声开口，“我叫key，嗯，博士，如果你还有印象，应该在罗德岛上见到过我。”
“你把我们当敌人，可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我们在看着你的故事。”社长不满，“好人谈不上，但我们不是坏人。”
“不，其实有时我心中还有愤怒的，一万年，一头猪都该起飞了，结果这片大地还是这鸟样。”
男人把身子后仰，“一万年啊一万年，我们可没有像是科幻文学那样限制那群亚人，但她们就是起飞不了。”
庄宁把目光转向他，后者咳嗽一声：“我是迷失乘客。”
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很难想象这群把亚空间当家住，掌握着一个个文明命运，在凡人眼里比神更高，甚至能嘲讽“神有几个师”的文明会这么……温和？
“明白了吗？”无面人俯瞰着他，“若不是源石，我根本没有对你们人类动手的理由。”
他说：“虫子……原谅我这么说，若不是虫子会有威胁，我们不会出手的，亚空间污染也很废我们的事。”
他又忍不住啧啧笑了起来：“反倒是这个文明喜欢自己作死，搞出来那么多危机。”
庄宁抿着嘴，沉默了许久，低着头，静静说：“真是……可怕啊。”
“可怕，不，这是一种无可奈何。”
无面人的语气分辨不出喜怒，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读者，可被阅读的人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不知道它们会因为触怒什么而迎来毁灭。
“你系统中有最后一个任务。”
无面的人脸庞逐渐异化，变化出和庄宁一样的脸，“来自星空的威胁。”
“完成他的方式有两个，第一是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与我们为敌。”无面的“庄宁”低语，“我们会展开战争。”
庄宁低垂下头：
“如果我有点傲气，是不是就该怒斥你们操纵我的人生，阅览我的命运？”
他抬起头，眼睛里亮起了炽热的光：“是不是我就该喊一声，我要让这天再也蒙不了我的眼，然后和你们大战一场，把道都磨灭。”
“现在的你，的确有那个资格。”无面人幽幽说，“可你会那么选择吗？”
“还是说，你一定要向我说，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容干涉？”
庄宁听着不免笑了出来，他大笑，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笑出口中。
可笑容很快消失，反倒是呢喃回响：
“为什么是我？”
“因为一个巧合。”观察者轻声说，“真的只是巧合。”
“你偶然降临在这个世界，获得了我们的关注，完成了那些任务……庄宁，或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你，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只要你愿意，泰拉在你眼里都只是个玩具，你甚至可以把触手伸向星系，用你的海嗣，用你撬动亚空间的技术，用你的源石去改造一个世界。”
“所以，你不是虫子了。”祂——观察者们低语，“为什么不是你呢？难道和你战争对我们有好处？”
“但很有趣啊。”庄宁看着那一张张脸。
“可那样，你回家的时间也就慢了。”有人突然说，“你累啦，博士，该休息了。”
有掌声响起。
那些方才还坐在座椅上的观察者们一起站起来，鼓起了掌。
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故事，可故事就是该有尽头的！
掌声愈发的大了，就像是雷霆，这一幕倒像是当年庄宁看过的某个老动画，人类改造计划完成，所有人都为主角送上祝福。
“加入我们之后，你就能回去了。”
“借助星门，你可以穿梭，你也可以带上你想带回去的人。”伪装成庄宁”的无面人脸消融，又变回无面容的姿态，“是我们引导了你，但我想，我们彼此都不会后悔。”
庄宁看着自己的手，“你们不怕我的报复？”
“观察者并不难干，只需要一颗冷漠的心。”无面人淡淡说，“你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心，那就不怕了。”
“你之后的工作，大概会很乏味，你还要和我们一样去阅读那些无趣的故事。”
他伸出手：
“做出选择吧。”
“我有个问题。”
庄宁并没有直接握住那只手，“我可以在家办公吗？”
“在家？”无面人愣了下，笑了起来，“当然，保持在线就行。”
“那我加入。”庄宁一字一顿，“我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吧。”
他握住那只手，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宿主。】
【至此，所以任务皆以结束，程序·回家，正式启动。】
【您可以随时挑选时间，只要您乐意。】
庄宁转过了身，长长的，像是要把至此以来感受的一切都吐出一般叹息。
是啊。
就到这一步吧，该做的，他都做都了，每个旅途都有终点，而他的故事就该于此落幕。
足音渐渐遥远，庄宁心有所感，最后回眸，那些阅览了处于高维，自诩读者的“观察者”静静地笑着。
【浩荡长夜，自此而终。】
第十三章 你们并非围着我转
庄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伊比利亚的黑夜。
他很快就被传送回来了，观察者在运用亚空间这方面技巧远胜于他。
庄宁缓缓地打开了手掌，像是无奈笑了笑，本来以为该有一场恶战的，或许会死在那里。
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接受招安，这算是屠龙者终成了恶龙？
不过，当一条龙也不错。
庄宁试着呼唤系统，却没有听闻声音，它或许有自我卸载功能，又或者，自己的故事的确落幕了。
静谧的黑夜，只有浪花翻滚，他突然想，伊比利亚还在守护灯塔的人真是伟大，一个人面对这样漫长的黑夜。
有什么比一个人置身于冰冷的海岸更恐怖的呢，这种侵入身心的孤独，天地一沙鸥的静寂，这种被黑暗所笼罩，只有自己身边有一盏光亮的安宁……
庄宁突然有点享受类似的氛围。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只要去接阿米娅和普瑞赛斯，然后在冻原启动星门，如此，一切便结束。
即便星门没有穿梭时间的能力，但既然观察者应允了，这应当是能成的。
至于猜忌……
例如观察者会趁机干掉自己什么……这种可能性，他理所当然地忽略。
可能是觉得观察者没必要大费周章，也可能是不愿意想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思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