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违的大晴天
吕慈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心里的好奇,以及想要进步的渴望,终究是压下了恐惧,他往前重重的迈了一步。
陆瑾见吕慈都抬脚了,脑袋一热,也要跟着一起。
但两人刚迈出一步,就被吕家主一手一个给抓了回来,斥责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两个不要命了?”
吕慈和陆瑾在年轻一辈里是绝对的佼佼者,少有敌手,但在老辈里却是不够看,而里面的吴曼,即便是在老一辈中也是绝对的强者,这两小子过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里面梵音越来越大,影影幢幢,魔音灌耳。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梵音愈来愈盛。
忽然,一股极其强大的炁当空降临,一张房屋大小的脸庞,忽然出现在宗祠的上空。
这张脸兽相獠牙,头顶还诡异的顶着一颗稍小的脸庞,这张脸是人脸,只不过生的狰狞,青面獠牙。
“这是……”
王家主和吕家主有点没明白情况,还以为这是吴曼的手段,毕竟相貌有些过于狰狞丑恶,像极了传说中那些菩萨金刚门的怒相了。
这狰狞脸庞散发着的强大气势,如墙一般从空中压塌下来,王家主和吕家主对视一眼,正要进去帮张之维搭把手,就听见:
“天蓬元帅,张师兄使用天蓬元帅了,我们快离远一点,这神将大的很,八臂一开,电闪雷鸣的,可别被它给误伤了!”
吕仁连忙提议道,他见过张之维使用护身神将,所以在见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天蓬元帅?”
两位家主一愣,旋即便注意到,在头颅完全具现出来后,天蓬元帅的身躯也浮现而出,开始是虚影,但很快凝实,身躯壮如山岳,八只手臂张开,朝着宗祠抓去。
为避免被误伤,他们连忙向后退,给出距离。
“轰隆隆!”
八只巨手压塌而下,整个宗祠被完全破坏,化作一片瓦砾废墟。
废墟中间,吴曼仰头看着那要远比他的金刚法身高大的神将,口中诵念佛号,周身恐怖的炁息再次爆发,自下而上的倒卷上天。
双方正面冲撞在一起,彼此碰撞的声音如同闷雷,刺耳的崩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在这种声音之下,那不断唱响的梵音都已不可闻。
双方不来虚的,以硬实力相拼。
对拼的过程中,吴曼目眦欲裂,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即便他已经豁尽全能,但法相在天蓬元帅神将的高压之下,还是在寸寸崩裂。
那些黑如墨的魔炁,也在被一点点的磨灭。
最终,魔炁被磨灭殆尽,他的法相也被八只手按的彻底崩灭。
法相是性命的衍生,是一种构建,一种体现,法相被打碎,性命自然也受损严重。
吴曼的躯体已经破损不堪,很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前胸和背后的很多地方,都被雷霆烧成了焦炭一般,但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还没死。
“阿弥陀佛!”
吴曼念诵一声佛号,他半跪在地上,艰难的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神将,身躯越接近死亡,心灵却是愈发的平静了。
这是一种极致的静,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在这种静的状态下,尽管心里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开,但心却不浮躁了。
张之维心念一动,收起那壮如山岳的护身神将,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吴曼,道:
“先前我问你天堂和地狱,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几乎变成一具骷髅的吴曼,脸色平静的说道:
“我的思想在天堂,我的肉体在地狱!”
张之维点了点头:“思维在天,肉身在地,这不就是答案吗?一个佛经上没写的答案。”
吴曼恍然,脑中灵台方寸之间,有灵光乍现。
他脱口而出:“心生智慧,无处不是天堂;心若愚痴,处处都是地狱!”
张之维点头道:“地狱说完,我记得你还说过,看见怨家,如己父母。”
吴曼说道:“非是我说,而是圣人之言,我践行了一辈子,在全性之中,即便是我非常不喜的梁挺,我也平等的对待于他。”
张之维说道:“如果是我,那肯定会杀了他,不过,你的这种想法,我不能说不对。”
“因为我道家的老祖宗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说你看的佛经多,其实我看的道经也不少,《道德经》的
“这句话一般理解为,不论别人对自己的怨恨有多大,都要用清静无为的道德来应对,是不是和‘看见怨家,如己父母’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圣人之言,按理来说,我这个作为后辈的,应当奉为真理,并践行其中道理,但……”
张之维看向吴曼,眼色里待着桀骜,一字一顿道:
“这是‘老子’的道理,不是老子的道理,老子不认可,老子也不践行!”
张之维收敛气势,继续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儒家孔子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更适合我,以德报怨,于怨者厚矣,而无物可以报德,则于德者不亦薄乎!”
“直道,无私曲也!”
张之维迈步到吴曼的面前,伸手朝吴曼的头顶按去。
吴曼呆呆的看着张之维,脑中如同正醍醐灌顶一般轰隆隆的不停,但他的思维却是不受影响。
他要比张之维年长很多,三次出家,三次入世,可谓是饱经世事,早就有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的本事。
但张之维刚才的话,刚才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却是宛若怒涛一般在他脑中冲撞不断。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感觉,并非是单纯的有道理,也不是气势有多么的磅礴和强大。
而是一种对过往认知近乎摧枯拉朽的推倒和洗礼。
这种洗礼,简直前所未有,是破格的,几乎要颠覆吴曼坚守了大半辈子的价值观。
当过往的一切被推翻,新的认知在废墟中重新建立,破而后立。
吴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突然出现笑容,他仰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成了,我成了,哈哈哈哈……无明,五蕴解空,哈哈哈哈……”
他笑的歇斯底里,边笑边说: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原来,我距离无明如此之近,原来,我竟是如此的痴愚,‘故于圆觉而不自在’,‘故于圆觉而不自在’。”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不垢不净的圆觉自性没有认识清楚,执著于“空”,执著于“无明”,所以不能自在,不能算是大彻大悟。
这种情况,在修行中,其实并不少见,有些修行做功夫的人到达了清净的境界,没有杂念妄想。
但是,他们见解不透彻,认为清净才是道,认为不清净、不空则不是佛法。于是,自己把自己给障碍住了。
第547章 至高境界,天人张之维
天蓬真君神将降临,八臂镇压之下,奉阳镇的宗祠已经变成一堆瓦砾废墟。
废墟中,盘坐着一个模样惨目忍睹,仿若一具附着血肉的骷髅的人,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经盖不住,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隐隐泛着金光的骨头。
因交战余波,而走出去老远的王家主、吕家主等人,又快速折返了回来。
对于能这么快的结束战斗,吕慈和陆瑾觉得理所应当,但王家主和吕家主却是有些不敢置信,在闽都的时候,他们的人围剿过吴曼,知道此人的手段……
现在想来,即便他们已经很高估张之维了,但还是低估了。
王家主凝视着骷髅一般的吴曼,按理来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应该冲过去食其肉,寝其皮才对。
但莫名的,在冲过来看到吴曼的一瞬间,他心里的杀意和恨意突然就消散了不少,对于这种转变,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是看到仇人如此惨状,心里释怀了些吗?
王家主心里自语了一句,没作任何打扰,只是站在张之维的身后,静静的看着。
不仅是他,吕家主、吕慈陆瑾等人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悟了吗?”
张之维对着面前的血肉骷髅说道,对于吴曼的悟道,他其实是有些诧异的,据他所知,为了让吴曼悟道,无根生做出的努力可不少。
至于无根生是怎么做的……
《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一句话,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可真当你走过她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真相,你了解的也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除非完完全全站在对方的角度,亲身体验一遭。
无根生为了帮助吴曼,他剃发为僧,和吴曼穿一样的衣服,两人形影不离的一起修行,让吴曼以他言行中的慧根来照见己身,从而悟道。
这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张之维是知道的。
但他并无此意,他也没有多想提点吴曼,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死吴曼。
之所以会说这么多,倒也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仅仅只是因为他这個人嘛……就是这么话多,天性如此,没有办法,别人问了,总得回应一下不是?!
“悟了悟了,小天师刚才的一击,还真是醍醐灌顶!”
吴曼即便肉身破碎严重,几乎变成一具附着血肉的骷髅,但他的精气神却是空前的高。
眼睛里的血丝尽消,不见半点浑浊,清澈的像是夜晚挂满繁星的星空一样。
他看着张之维,脸上的血肉抽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在他如今血肉模糊的脸上,本应该极其狰狞恐怖。
但他做出来,却给人一种清风和煦的感觉,恍若拈花一笑。
“在以前,我认为念佛是佛法,参禅是佛法,手段是佛法,拜佛是佛法……但其实,这些都是魔障。”
“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岸在哪里呢?不需要回头,现在就是岸,一切当放下,岸就在这里,多谢小天师!”
“那真是恭喜,但不必谢我!”张之维看着吴曼,神色淡漠,“有什么遗言吗?或者说,悟得了能生死翻盘的手段?”
尽管此刻吴曼周身的炁息如劲风中的野草般脆弱,但他给张之维的感觉,较之先前,却是大不相同。
若不提手段神通,在之前,吴曼给张之维的感觉便是,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但现在,吴曼在他的感官中,却是有些空了。
“空”这个字,多是佛教用语,若换成道家用语,那便是有些“虚”了。
这个“虚”,并不是常说的肾虚,脾虚之类的虚,而是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中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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