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秘轩
剑一上手，苏澈对着宫殿中央的地面，虚虚划了六剑。
每一剑他都划得十分认真，十分缓慢。
这六剑交织成六芒星的形状，但是乍看过去，并没有任何剑气产生，也没有法力激荡，就仿佛苏澈在凭空涂鸦一样，连剑尖都点不到地面。
划完苏澈便收剑，后退一步，“试着挣扎一下。”他对地下说道。
地底的颜如玉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约定做出了尝试。
只见地底忽然出现了一道游弋的龙影！虽然隔着一层地板，看不清楚那条龙的具体模样，但它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还是让魂舆上的几人都露出了惊色。
游弋了一圈之后，一声低低的龙吟声响起，而后“轰~！”一下，那条黑色之龙猛烈地往上撞击而来。
苏澈站在大殿边缘冷静直视，手中并无动作。
但是被撞了一下的地板上，忽然多出了一道深刻的剑痕！剑痕里蔓溢出柔和的月光，不断侵蚀着被撞击后只是震动、但不碎裂的玉石地板。
颜如玉见此精神一振，她再次御使龙影，又是往上凶猛地撞击了一下！
这是源于她自己内心深处的心魔，是由她对痴龙的恐惧具现而出，算是她最强大的几个手段之一。
这一撞之后，地板上又多了一道深刻的剑痕。剑痕中扑腾出漫天的粉色花朵，美丽又妖艳，每一朵花落在地板上，都会渗透进去。
三撞之后，地板上的第三道剑痕中，汹涌出大量的洪水。
四撞之后，地板上的第四道剑痕中，出现了一片片碎裂的镜片，每一片镜片中都倒映出这间宫室的地板。
五撞之后，不息之风从地板上的第五道剑痕中吹出，让整间大殿都一片萧索。
六撞之后，黑色龙影全身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痕迹，仿佛像是行将碎掉的瓷器；但是与此同时，最后一道剑痕也从地板上出现，那是雪，冰冷入骨的雪~
这六撞和六剑的威力散发出来后，玉石地板坚硬如故，看上去除了剑痕外、别无伤势。
这让颜如玉有些着急，“公子，威力不足啊！还请不要留手，直接展现出生死三玄境的力量。”
苏澈半点不见着急，他一拍手掌，镜花水月四种剑意流转，整个宫殿都归于平静，所有的痕迹也都消失不见，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他再一拍手，风花雪月四种剑意成形，这间宫室仿佛来到了旷野之外，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四种美景齐齐出现。
眼前的景致美到了极点，莲娥在宫室外看得都呆了，世秀也是十分惊讶，“这是......哪儿。”
一如月，二如花，三如水，四如镜，五如风，六如雪。这就是苏澈目前为止，悟出来的剑意六如！
这六种剑意间可以四四组合，目前共有两大变化，分别是镜花水月和风花雪月。
此时苏澈让剑意之间圆融如意，两种变化重叠使用。
在颜如玉惊讶之时，宫室的地板独立出来，融入了旷野的景致当中。
下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景致像是镜子一样、碎裂成一块一块；每一块碎片，都在风花雪月的力量下被不断消磨，它们越来越细、越来越碎、越来越小......
第八十章 小女子反悔了
趁此机会，颜如玉再度施展能力，一只巨大的狼影从地底浮现而出！
它一跃起，就瞬间扑散成无数只、每一只狼影都撞入了被分割开来的玉石地板中。
在这种内外交织、里表强攻之下，终于，玉石地板哗啦一声彻底碎开~
所有的剑气、剑意、狼影，也在这碎裂声之下消散一空，只剩下宫室中间、一个不知何时崩塌开来的黑漆漆空洞。
在苏澈的注视之下，空洞底部升起来一本古朴的竹简书册。它用麻绳编连，捆成一捆，上面刻着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字，等闲人根本看不清上面都写了什么。
这倒让苏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是线装书籍，没想到是竹简装的。这说明这本《心因论》的存世时间，或许比苏澈想象中的还要长。
而且编撰者应该也不是一般人物，因为这个字体大小，凡人就算拿可以放大细节的透镜来看都看不清。
竹简书出来后，从里面传出了颜如玉的声音，“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她的语气非常喜悦，简直快哭出来一样。
苏澈微微点头，他伸出手，“先将你的本体给我吧，然后你自己出来带路，就和我们约定好的一样。”
宫殿中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之中，那捆竹简静静飘浮在半空，没有马上回应苏澈的话语。
稍待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颜如玉稍显狡黠的声音，“小女子反悔了。”
啪一下，这次轮到莲娥从魂舆中站起来了，她气愤地说道：“这人讲话不算数！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人。”
世秀伸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神色间有些冰冷，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只有二宝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家少主，它觉得根本不需要轿子上的人出去，少主就能完美解决此事。
苏澈这边，他听到这句话只是微微笑了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颜如玉依旧没有直接现身，竹简里传出了她的回应：“知道，但是我发现，您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只是第六境的修士对吧？还没踏过那道玄关。”
这是颜如玉从苏澈之前的表现中看出来的，他的六道剑意虽然圆融无双、环环相扣、威力叠加堪称完美，但是依旧没有超出第六境的绝对上限，达到生死三玄境的层次。
所以要么这个男子是真的只有第六境；要么是伪装出来的、故意藏拙。
但是颜如玉想不通，如果真有第七境以上的力量，此人又何必在一个小小的书妖面前藏拙？直接展示力量慑服不是更好吗？
所以还是前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大些。
当然，颜如玉没有直接堵死自己的后路，哪怕现在脱困了，她言语间还是小心试探，否则也不会说出【小女子反悔了】这种俏皮话，这不是她的本来性格。
“是的，我是第六境的修士，那又如何？你觉得这样的我，收拾不了你对吗？”苏澈再次发问。
颜如玉莫名觉得这个男子的目光有些渗人，他的面具好像也有些诡异，仿佛能把自己的魂魄都吸收进去。
“当然不是，”颜如玉的言语间又客气了起来，“奴家并非故意想毁约，只是那福地深处太过危险，奴家不想陪您去送死。”
“刚才那条龙影相信公子也有看见，那只是我内心深处对痴龙恐惧的具现化，威势不及真实痴龙的万分之一，由此可想见有那痴龙有多么可怕。”
“不如公子你换个条件，只要能满足您的，小女子一定满足，就当做是还你解救之恩。”
“我看上去很好说话吗？”苏澈的语调逐渐冷漠，“如果做不到，刚才你就不应该答应。”
颜如玉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刚才她没出来之前，自然是什么都能答应。毕竟封印哪怕再怎么松动，也不是她能从内部攻破的，除非她达到了第七境。
出来之后，自然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因此见苏澈一番言语之下，显然不肯善罢甘休，颜如玉也改变了方针，她柔声说道：“公子莫要小看我，我好言与你相说，你还非要死缠到底的话，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一句，魂舆中的莲娥气得直跺脚，“我忍不住了！这女人真的是......”她想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只能说道：“真的是个小人，前脚还自荐枕席，后脚就嫌人缠着她了，好话坏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尽了。”
“书之妖，心之魔。”苏澈低声念了一句，“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魔性在哪里？”
说着他一步步凭空向竹简走去......
这副态度让颜如玉内心愈发忌惮，他的底气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一眼望去、他身上全然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仿佛一块顽石般无漏无缺。
不得已之下，颜如玉具现出一个人物，让此人一手握住了竹简。
此人白衣胜雪，面容绝美却又看不清晰......“啊！”颜如玉忽然痛苦地尖叫了一声，她具现化出来的那个女子也烟消云散，似乎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型，就被某种无形的伟力掐灭。
“这是什么？！”在颜如玉的尖叫声中，竹简书轰然烧起了熊熊大火，此火无根无源，也无法扑灭，不到几息之间、就将竹简烧成了飞灰~
苏澈站定在半空中，眉头皱起，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天子魂舆之中，白熊激动地嚎了起来，“这书妖自寻死路啊！就她也敢冒充元君？我猜元君一定就在这大荒仙池之中，只是不在琅嬛福地而已。”
莲娥和世秀也有些惊讶，这是想具现出苏澈的心魔？然后被离这不算特别远的无缺元君感应到了？
和外人的猜想不同，苏澈不觉得这算是自己的心魔。应该是颜如玉本能地捕捉到了、他心目中最强大的那个敌人的形象，并且将这个形象具现而出。
只是颜如玉太想当然了，苏澈甚至怀疑，无缺哪怕是远在极北冰宫，都能察觉到有人在尝试“模拟”她。
这可不是莲娥先前那种光变个样子的粗略模仿，而是真正的，尝试从外貌、神态和神情上去模拟具现出另一个无缺。
无缺之所以叫无缺，同时还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
在魂舆上其他人惊讶、意外、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之时，苏澈却没有从原地离开。
他低头望向那个黑漆漆的空洞，“出来吧。”
第八十一章 心之魔
宫室中安静了一刹那，然后又有一捆新的竹简书从下面升了上来。
它看上去，和之前被烧毁的那捆一模一样，而且里面也重新传出颜如玉的声音，她并没有表现出惊慌、或者愤怒，只是冷静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反悔那一刻开始，既然你前面能虚与委蛇，一切只为了能顺利从封印中逃脱而出；那么出来之后，又何必这么大大咧咧地、将你的本体展示出来？”
“这未免不太符合你谨慎小心的性格。”
颜如玉似乎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苏澈平静地伸出了右手，“你在我的眼中无所遁形，哪怕抛开逻辑推理。”
随着他的手伸出，玉石地板上的破损空洞中，忽然涌现出大量的黑水~！
同一时刻，天空中的竹简书消失不见，一本散发着白色微光的石片书册、险之又险地在黑水沾身之前，从空洞中冲出。
此时它已经无所落脚，这间大殿每一寸地板、都被巍巍三千弱水覆盖，万物不生，鸿毛不浮，甚至一只只黑水手掌、如鬼手一样蔓延上天空，无数只鬼手齐齐抓向那本石书。
此书看起来像是线装书籍，但是每一页都是由薄薄的石片构成，书籍的封面上，赫然写三个古字——《心因论》。
没错，这才是颜如玉的本体，不管是被烧掉的竹简，还是二次从地下升起来的竹简，都只是一个幌子。
面对无尽弱水袭击，颜如玉没有再和苏澈扯淡，她直接化出妖身，让石书变成一个美人。
颜如玉的本来面目，居然和刚才唱【游园惊梦】时的杜丽娘扮相十分相似，只是脸上去掉了旦角妆容。
没有底色、胭脂和腮红之后，颜如玉的面目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手持双剑的女子，她娥眉淡扫，朱唇素齿，气质在原本的娴静外、多了一丝从容。
“算了罢，不与你纠缠了，我自去也~”
说完之后，颜如玉手中双剑一掷，化作两条黑色龙影！
这两条龙看上去与真龙像了九成九，鳞、爪、角、齿无一不有，无一不坚。它们的威势比先前单独一只在地底时，还要强了许多，每一只都接近了第六境能达到的上限。
双龙如剪刀一样呼啸着向苏澈剪来，颜如玉本体则在无数鬼手的后续追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澈低笑一声， “技止于此？”
他面对凶势滔天的双龙不曾退却，甚至也没去寻找颜如玉的身影、没有封堵宫室去路。
他只是张开双手，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股狂暴的幽冥之力从他身上汹涌而出，“轰！”一下，击碎了整间宫殿！
两条黑色龙影在这简单粗暴的力量下化作齑粉，华美高大的宫殿碎裂成一块一块，此处遍地狼藉。
就连三千弱水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引爆，将隐匿在天花板上、逃之不及的颜如玉凭空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