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我哪里都不去！”安洁莉卡以我为掩体，抓紧我衣服，“布洛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威卡斯再次朝我直勾勾地盯过来，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
“好啦你赶紧去工作啦，这是命令！”阿尔瑟娜忽然强硬起来。
“明白了。”威卡斯向她躬身，转身大步朝着那艘巨大的飞空艇底下列队的全副武装的骑士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极有气势地用足以传遍整个守备区的大嗓门喊道：“好了狼崽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第一排出列！你们今晚负责看守阿尔瑟娜公主号！剩下的人跟我行动，负责殿下的安全！”
“是！！”骑士们隔着老远就齐声回应，按照他的指挥出列一排。
“威卡斯先生，别把那个名字喊出来啊啊啊！”阿尔瑟娜忽然涨红了脸，急得在原地跳起脚来，“太丢人了！！”
“哪里丢人了？这可是国王陛下亲自起的！！”威卡斯回头豪迈地咧嘴一笑，“陛下当时还很高兴地对我说‘以后就会是阿尔瑟娜女王号了’。”
“真是……父王讨厌死了！都反复跟他说不要用这个名字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呢？”阿尔瑟娜羞得捂住了通红的脸。
“回来了。”这个时候安洁莉卡喃喃说着扯了扯我的衣角。
“啊，是啊。”我点点头。
那个懂得羞耻的有反差萌的阿尔瑟娜回来了。
来，看看谁才是二五仔（1）
在米瑞雅和她手底下几名随从骑士的带领下，我和罗兰穿过长长的走道向建筑深处走去。
说是建筑其实严格来讲应该是一块中空的小型山体，西方边境的守备区位于赛迪安森林的边缘，十分靠近北地山脉最西端向南延伸出来的群山，除了临时搭建的树屋和帐篷，精灵们还将守备区内的一些适合开凿的山体因地制宜地用魔法改造成了不同的大型设施，用晶石来代替了采光，里头倒也算敞亮。
为了决定下对身为战俘我的处置，以伊格娜为首的六大部族代表和赛迪安在明天的大谈判前临时先安排了一场会面，现在我们正准备前往会面的现场。
这件事我最后还是没能对安洁莉卡她们说出来，阿尔瑟娜一行和我们在那片停泊的空地上就分开了，被守备区的精灵领往安置她们的地方，随阿尔瑟娜过来的妃兰和安洁莉卡也只能和赫尔吉亚方一起安排了。
安洁莉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执拗地想要跟着我们，但还是被拦下来了。
真的没想到阿尔瑟娜也会出席这次的谈判，更没想到这帮丫头会搭伙儿跑这里来。
据罗兰所分析的，赛迪安一方更倾向于把我交出去，虽然可能象征性地和六大部族谈谈条件，但总的来说，我这个战俘对于赛迪安方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在学院待着的这些日子我学会了一点精灵的语言，因而虽然罗兰她们并没有告诉我关于谈判的具体细节，但我还是从附近的言谈中听出一些端倪。
六大部族和赛迪安定下的谈判被定为三场，出席明天第一场谈判的代表在昨天就已经进入了这块守备区，领头的代表便是当时出现在王宫的使者伊格娜。
据说代表团几乎没有带随行守卫就直接这么来到了精灵的守备区。
这点我倒并不惊讶。这种胆识在我们兽人中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精灵一方是不可能对兽人的代表动手。毕竟六大部族的先头大军，早在伊格娜出使王宫的时候已经集结在了西方边境外，这片守备区看似是在精灵的控制下，实质上却其实是在六大部族的手中，只要谈判破裂，上万的兽人军势便会立即对这里发起进攻。
倒不如说精灵应该防备有意向挑拨谈判的第三方势力而竭尽全力保证代表团的安全。
守备区的情况便是整个谈判目前局势的缩影，精灵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情况，军力上，还未从深渊战争中完全重建的赛迪安很难和全民皆兵的代表了整个兽人种族势力的整整六个部族势力相抗衡，联盟中有意向马上提供协助的只有赫尔吉亚，但不管是赫尔吉亚也好，还是其他诸国也好，都同样不可能倾尽全力去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在国家层面上义气是没法当饭吃的，利益才是，让他们在一开始就全力投入，目前的赛迪安暂时还提供不出那么大的报酬。
当然出于对兽人部族的怀疑和顾虑，联盟的诸国不会真的坐看兽人攻陷赛迪安，恐怕会在局势真的变得难以收拾，双方都损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试图出兵调停。
但赛迪安撑不起这样的战争，相较于这样结局，割让出一两个城镇的土地反倒还算是便宜的事了——三千公顷的可居留土地，对于地广人稀的赛迪安来说其实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在于尊严和信任上。即便是在尊严方面可以用补偿的名义安慰自己，精灵还是不可能相信割让了土地就能保证安全。因为血斧氏族以外的五个部族突然介入正常纷争的动向太过古怪了，对精灵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兽人势力计划入侵赛迪安的第一步。
更何况还有让精灵公主作为人质的这一条条款，从女王的反应看，精灵几乎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就连我也看不懂六大部族提出这种条件的意义在哪里。说到底，这场谈判本身就有点古怪。
想到这里我又猛地察觉到了自己思路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我想到全是从精灵的角度思考的问题？
更何况，我还有立场去考虑这些吗？
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回到自己的部族去了。
到时候……
“呦，这不是我们的二五仔首席法师罗兰女士，和她可爱的宠物兽人吗？”迎面传来的招呼声让我收回了心神。
我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看见一名披散着微卷长发，戴着半边银面具的游侠打扮的精灵女官正站在大约十步左右地方，身后带着几名佩剑的精灵骑士。
罗兰一和她对上视线马上就露出了毫无破绽的笑容：“哎呀，好久不见呢，托莉薇娅将军，刚刚得势看起来很意气风发呢，精神得像只**期到了的**一样，真是恭喜了！”
“谢谢，比起某位拿热脸贴了兽人冷屁股的落水狗，自然是好多了！”名唤托莉薇娅的武官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我当即就被发生在眼前两个女人满面微笑嘴里却交换着恶毒咒骂的局面给惊到了。
感觉空气的温度都突然降了几分。
一直以来罗兰在我的印象中应对其他人都是带着一种压倒性的从容和优雅，哪怕是生起气来，也同样能保持住这种风度，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对人凶相毕露。
?“豢养了那么久的宠物马上就要交出去了，很舍不得吧？”托莉薇娅瞥了我一眼就眉头一皱避开了视线，露骨地表现出了对我的厌恶，然后又眼带嘲讽重新盯着罗兰看，“得到兽人宠物的那段时间应该‘玩’得很尽兴吧，看你在王宫里提那些对兽人献媚的胡话比以前更欢了呢。要不干脆这样吧罗兰，趁这个机会你也和这头兽人一起到对面去好了，让他们好好‘招待’你一番如何？”
这时我注意到米瑞雅的肩膀颤了颤。
……我说这个变态刚刚该不会是在脑子里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想象吧？
“哎呀，看看你在这种正式场合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托莉薇娅？三句避不开这种话题……该不会是真的**期到了？还是两百七十年的单身生活让你的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罗兰轻笑掩嘴，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我说这两个女精灵……
完全就是死对头啊！！
来，看看谁才是二五仔（2）
虽然脸上都摆着笑，但此刻的罗兰和托莉薇娅无论是眼神还是出口的话，都极尽针锋相对，满满都是火药味。
而且老实说，刚刚的话已经没品到足够让两人的形象同时崩坏的程度了……要不是这两人在表情上做了一点克制，这场面根本就和泼妇骂街没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她们笑着反而更恐怖，总有一种撕破了脸的时候马上就会往对方的喉咙上扎刀子的感觉在。
女人吵架真恐怖……我第一次领会到了。
就连两边的骑士都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不自觉地退开了两步，只有米瑞雅一脸见怪不怪地在一旁干看着。
许久的对视，托莉薇娅突然隐去了表情，声音蓦然沉了下去：“罗兰你这个蠢货，疯了那么久也该清醒一点了。你现在也看到了，这就是一再忍让的后果！兽人是不可理喻的野蛮种族，你居然会觉得他们可以被教化？那个时候你就该老老实实地看着我攻落被兽人占据的山谷。”
话题一下子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罗兰也绷紧了表情：“兽人可不可以沟通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那一套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初要是你驱赶了他们，现在他们就有理由直接进攻我们的国土！”
“那直接迎击就是，至少我们不用变得这么窝囊！重要的是国家的尊严和精神！”托莉薇娅冷冷地看着罗兰。
罗兰迎上她的视线：“六十年多前在战场上你就跟头暴躁的山羊一样了，到现在你还是这副德性？你脑子里除了打仗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没有人口，你拿自己的尊严和精神去跟万人大军对阵？这个国家不是你的用来满足自己战斗欲望的玩具！”
两人相互瞪视着，刀子似的目光像是要在交锋中擦出火花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官打扮的女精灵从走道深处快步走向了托莉薇娅：“将军！”
这军官我看着感觉十分眼熟。
托莉薇娅稍稍回眸。
“人已经全部按您吩咐的带到了，您现在就过去还……是……”
精灵女军官一面说着一面毕恭毕敬地站到了托莉薇娅身侧偏后的位置，同时眼睛习惯性地朝正在和自己上司说话的我们这边扫过来，在目光触及到我们的瞬间，她语速蓦地慢了下去，直至停止。
她的视线依次扫过米瑞雅，我，还有罗兰，脸上忽然没了血色。
“哎呀，蒂斯塔副官。”罗兰对着她嫣然一笑，“别来无恙啊！”
啊，我想起了，我对着名字有印象。
以前来过学院，代替上司给罗兰传话的精灵女军官。
因为对我拔剑相向，被米瑞雅用剑架上了脖子。
出言触犯了我的底线，被我掐住脖子像只待宰的鸡那样提起来在又被我近距离吼了一嗓子。
最后出言触怒了罗兰，被罗兰控制蛇藤吊到半空扒到只剩内衣，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对，没错，就是那个作死小能手！
而此刻，当时给她留下心灵创伤的三个人就站在她面前。
也难怪她会脸色大变了。
听到罗兰打招呼的声音，在罗兰血红双眼的注视下，蒂斯塔的腿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左腿先软了下去。
这时站在她身前的托莉薇娅维持抱着双手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抬脚向后，闪电般地踢击在她左腿膝盖处，让她在膝跳反射中站直了。
“哎呀，看起来你的副官很劳累呢，脚都站不稳了。”罗兰没有漏过这个细节，盯着托莉薇娅优雅地笑道，“不要太压榨下属咯托莉薇娅，本来就没人喜欢的你会变得更加讨人嫌的。”
“过去副官托你关照了，这笔‘人情’我迟早是会还。”托莉薇娅脸像是敷了层冰。
“哪里哪里，只是顺手教了教年轻人一点做人的道理罢了，毕竟我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嘛。”罗兰笑容不减。
她俩的眼神又开始交击起来了。
我说这两人相性也忒差了点吧。
“好了两位代表，会面很快就要开始了。”这时米瑞雅勇士般地插话进来提醒她们，“还是各自尽快做好准备比较好。”
两人这才收敛了一下眼中的锋芒。
托莉薇娅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地目光移到了我身上：“真要把这头猪猡交还回去？明明那帮杂种才刚威胁过我们……这么有辱国体的发展，全是因为你当初那个荒唐提案造成的啊，罗兰。”
“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罗兰面不改色道，“莫名其妙怀疑他是间谍说要立即遣返的人是你，现在不情愿的又是你。”
“要不这样吧？分批交还好了，从一根手指开始。”托莉薇娅冷笑起来，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在我眼中找出恐惧来。
我突然发现这个女精灵恐吓起人来颇有几分我们兽人的风格啊。
“先违反联盟的战俘处置法断绝同盟援助的可能，再让谈判破裂直接开战？你就这么希望这个国家毁灭么？”罗兰像是感受到了一阵头疼，抬手点了点自己脑侧，“我说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在家里了？”
“你觉得不这么做那帮兽人就会罢手？不，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毁灭我们的国家，触不触怒他们，答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都是一样的，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存在。”托莉薇娅冷哼一声。
“你真是越来越激进了啊。”罗兰眯起眼睛。
“罗兰，你还记得在过去的战争里看过多少精灵死在兽人手里？”托莉薇娅阴着脸，缓缓抬手将脸上的半边面具褪下了，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脸侧的那条从下巴一直延伸到眼角的巨大伤疤，我听见几名女骑士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我记下来了，三百二十三人，这还只是我这双眼睛直接近距离目睹过的。这个国家如今会这么虚弱，也是因为他们。这道在战争中留下的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当时的惨剧，来，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不恨他们？”
我意识到了，这个人有一种和过去妃兰很类似的气息，亲身相关的血仇让她们对兽人的仇恨超越了那些仅仅对兽人有观念上误解的普通精灵民众。
不同的地方在于妃兰的仇恨只止步于尚可扭转的个人层面，而她的仇恨上升到了国家和种族层面，已经激化到了几乎根植在她人生意义中的程度。
“所以为了满足你的复仇欲就要让国民们再经历当年的惨剧一次？你的仇人早就死光了好吗？”罗兰盯着她受不了似地轻轻摇头，“别胡乱地把自己怨恨投向一整个种族，也别拿这个去绑架这个国家的其他人，你的仇恨已经失控了。”
“这个对错不是你说了算。”托莉薇娅说着眼神阴冷地朝我瞥过来，“放他完整回去也好，开战了之后我照样可以亲手杀了他……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