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精灵一方率先摇铃发言的是那名审判长：“在谈答复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你们提出条件的合理性，你们上来就要求割让土地，这个条件是否过分了一点？”
伊格娜摇铃：“我们反复研讨才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三千公顷的宜居土地，顶多也就和两三个城镇一般大小，而且还只需要无人使用荒地就可以了，对于地广人稀的赛迪安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吧？”
“重要的不是土地的大小，割地行为显而易见是一种对国家主权的侵 犯。”托莉薇娅冷着脸摇铃，抛出尖锐的言辞，“你们这是在践踏赛迪安的国家尊严。”
“要说主权侵 犯的话，也是当初你们进攻血斧氏族的居留地在先。”伊格娜语气冰冷地回应，“不仅如此你们还拒绝了所有对话，若是按照你们的逻辑，你们践踏他国尊严不是做得跟过分吗？”
这时掠风氏族的长老摇铃做出了补充：“在我们兽人的部族之间，以渡让土地作为交易资源是一种很常见的行为，我认为你们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小题大做。”
这确实是事实，相较于互相毗邻寸土必争的文明世界诸国，居于土地广阔却环境险恶的巨兽之野的六大部族的居留地是很分散的，而且部族普遍都处于一个随季节游猎的状态，居留地的具体界限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有些特殊情况下，那些适合耕种和放牧的土地还会作为交易资源在不同部族之间相互渡让。
托莉薇娅和审判长都面露怀疑之色，手伸向铜铃准备发言，但罗兰却抢在她们前头摇了铃，取得了发言权。
“我可以相信这种事情是真实的，但这并没有意义，现在是六大部族和赛迪安的谈判，兽人部族之间的规矩不能照搬到这里。”罗兰冷静地扫视过兽人代表的脸，“关键的是其余五大部族特意以血斧氏族的旗号出兵，向我们索取这些土地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认为你们有必要对此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要求我们不干涉土地的使用，至少有必要解释一下你们准备如何使用这些土地。”
问得好罗兰！
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指向五大部族的真实动机，而这正是我现在迫切想要知晓的。
“我们准备将这些土地作为一块普通的居留地，开辟耕地、牧场和猎区。”伊格娜简单地回答。
“会派驻军队吗？”托莉薇娅又抛出尖锐的问题，“谁能保证你们不会以此作为全面进攻赛迪安的前哨地？”
“如果我们想征服赛迪安……”伊格娜好整以暇地说着，慢慢转过头去和她四目相对，两边的目光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锋芒，“现在就可以挥军进攻，根本不用陪你们演这出闹剧。”
“一旦从边境出让土地，就意味着边境的变更，我们就需要布置新的边境守备，说不定你们就是准备以此作为长驱直入的契机呢？”托莉薇娅冷笑。
“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情，过去我就已经特意提到过了，我们出兵，只是为了能争取足够的话语权，你们曾经数次进犯血斧氏族的居留地，有理由给予足够的补偿。”伊格娜不动声色。
罗兰摇了摇铃铛：“这并没有意义，据我们之前的探报观察沃利斯山谷内的可居留土地面积对于血斧氏族是绰绰有余的，血斧氏族根本就不需要一块额外的居留土地！更何况，前面你们已经说过了土地渡让在兽人部族之间很常见，就算土地划给了血斧氏族，照样可以被其他部族使用。”
“这一点就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了，不劳你们费心，关于土地的使用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你们只需知道我们的条件已经摆在这里了。”这时伊格娜忽然把身子往后一靠，气场陡变，“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情，但会不会对应的措施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谁都能看出她不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所以直截了当地抛出“用拳头讲话”的意图。
会议厅的空气温度像是陡然降了几度，伊格娜的态度揭露了一个事实，这场谈判看似是为了尽量避免争端，但实际上依然还是外头集结的兽人先头部队和精灵的边境守备力量对峙的缩影罢了，沉静克制只是表面，表面之下的局势，其实早已经处在一个一触即发的状态了。
第一次谈判（4）
精灵的众位代表交换起了眼神，没有一句言语，但可以肯定的是精神系的法术已经将她们的意识连成了一个内部的桌边讨论，其中最激烈的争执显然是来自罗兰和托莉薇娅，她们隔着艾丽莎公主探身相互瞪视，光是透过夹在中间的艾丽莎公主那左右为难的眼神我就能想象到她们吵得有多激烈。
最后精灵的审判长像是为了制止这股“内斗”似的，先抓过了自己面前的铃铛摇起来：“既然土地的问题暂时讨论不出结果来，那么我们就来说说你们的第三条要求吧——说实话我认为这才是争执的重点，你们提出……”她在这里顿了顿，“要将我们的公主殿下押为人质？”
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出这个议题被谈及时现场的气氛的变化，仿佛晶石的灯光都一下子变成了冷色调，空气冰冷得像是每个人呼出的气息都能结出霜来。
我注意到艾丽莎公主微微绷紧了身子。
想必谈及此事最为紧张的就是她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伊格娜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这种条件……我们不可能接受。”一直没有发言的精灵祭司摇了摇铃，她说话的语气和措辞不似其他代表那样沉着，声音也明显小一些，显然并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话音刚落，托莉薇娅便强势地晃了晃铃铛然后做起了补充：“岂止不可能接受，让我们交出国家领袖的继承人作为人质，这种程度的羞辱和直接宣战有什么区别？”
来自狩牙氏族的代表摇了摇铃铛：“我们要求扣押人质，只是为了保障前面的条件的执行，毕竟即便你们答应了前面条件，也很难保证不会在中途反悔。”他说着别有深意地朝着阿尔瑟娜这边望了一眼。
他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赛迪安一时处在弱势，并不代表一直会处在弱势，就算六大部族的远征兵力强过现在的赛迪安，也很难和文明世界的联盟诸国全体抗衡。只要赛迪安一朝获得了足够的援助，便会重新掌握主动权，随时可以反制六大部族。
但如果六大部族掌握了至关重要的人质在手，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牵制赛迪安的动作。
“那扣押人质的期限要怎么说？你们说要以人质来保障条件的执行……不会是想要让我们的殿下一辈子都待在兽人的部族里吧？”罗兰摇铃发问。
“关于这一点，我们正是准备在这一次谈判中阐明的。”掠风氏族的长老慢条斯理地发言，“我们并不打算永久占有贵国出让的土地，我们准备设定一个期限——二十年，二十年后期限到达，我们便会归还土地和人质。”
精灵一方的代表在诧异中对视，土地的出让存在着期限这种补充条件还是第一次提出来。
“这种承诺有什么意义吗？”托莉薇娅最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摇铃，“不说二十年后你们会不会遵照约定，说不定得到人质的第二天你们就会挥军进攻赛迪安了呢？”
“关于这一点，就只能请诸位相信我们的信用。”伊格娜面无表情地回应她。
托莉薇娅挑了挑眉，随即被气得冷笑了出来：“你们跟我们要求人质来保证条件的执行，却要我们相信你们的信用？不讲理也要有个限度啊。”
?“这样吧……”伊格娜看上去丝毫没有为托莉薇娅的控诉进行辩解的打算，“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现场谈判的只有血斧氏族一个部族，你们坐在这里，对过去的入侵行为致歉，承诺不会再进犯山谷，然后提出补偿方案。然后血斧氏族的代表提出质疑的时候，我估计你们也会要求他相信你们的信用吧？我说过了，我们六大部族正是为了拿到这种话语权才联合到一起和你们对话的，你们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伊格娜阐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道理，要让别人“相信”你有一个很简单而速成的办法，那就是手里拿着刀……当然没有刀也没关系，只要拳头比别人大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艾丽莎公主小心地伸手拈起了身前的铃铛，在她摇响之前在场的人就全部把视线集中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在会上发言。
“如果说，我们真的遵照你们的条件去做了……”她缓声问道，慢慢抬起眼睛扫视众位兽人代表，“你们就能保证不会进一步进犯赛迪安的领土吗？”
“还有人质的安全。”审判长摇铃补充。
“那是自然的。”做出回答的是狩牙氏族的代表，“我们提出的条件正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扣押人质只是为了保障条件的履行，人质完好无损的时候才是价值最大的时候。”
“当然前提是你们不会做出任何违反条约的愚蠢举动，到时候人质会变得怎么样，我想应该不用提醒诸位了吧？”狩牙氏族代表话音刚落，伊格娜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次发言她甚至没有摇铃。
突兀响起的声音透着令人悚然的威胁意味，现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所有精灵代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而伊格娜只是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冷地迎接众人的目光。
我将视线投向艾丽莎公主，她把脸绷得僵硬，不让自己显出不安来，但这样做反而显得不太自然。我能感觉到伊格娜的话就像是一条毒蛇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冷，柔韧，让她的身体也为之僵硬起来。
剑拔弩张的对视，气氛紧张到让人感觉就算下一刻会有人动起手来也不奇怪。最后，打破这道沉默的是那名精灵大祭司。
“不知……廉耻……”她气得浑身颤抖，从牙缝里挤出来细微的声音来。
伊格娜不为所动，甚至不愿意斜眼多看她一眼，这位祭司的这声控诉确实是毫无气势可言。
但下一个瞬间，从这位祭司口中说出的话就让伊格娜猛地皱起了眉头。
她是这样说的：“居然……想要凌 辱我们的公主殿下……兽人果然是如传说中的一样的鬼畜种族！”
现场陷入了死寂。
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聋了的死寂。
啊，我都几乎快忘了。
当初来到这个国家最让我这个兽人感到冲击的事情……
正是精灵的这种观念啊。
第一次谈判（5）
这一次，不仅是所有的兽人代表，就连其余的精灵代表都一个接一个地转过脸去看发表出惊人言论的精灵大祭司。
在这场谈判的前半段还一直游刃有余的伊格娜脸上闪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来，她上下打量穿戴着祈祷袍的精灵祭司，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这个女精灵到底是在耍什么计策还是纯粹的脑筋不太正常。
“那个，我刚刚好像是……听错了，她刚刚讲了什么来着？”白山氏族的老萨满似乎是以为自己耳背了，扭头看向邻座的狼首氏族骑军领。
正值壮年的骑军领一脸懵逼地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怀疑，你们都没有听错——作为过来人，我在心里默念。
目睹着同胞第一次遭遇到当初我经历过的文化冲击，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而此时此刻作为万众瞩目焦点的女祭司完全没有顾及到周围的反应，自顾自地在那里陷入了更加离奇的妄想：“一旦公主殿下被扣押到你们那里，从此以后只要她或者我们这边稍不顺你们的意，她就会被扒光衣服然后遭到无止境的凌
辱侵 犯，每一天都过得仿佛置身地狱……啊不对！说不定被送过去的当天你们这帮禽兽就会按捺不住下手吧！”她说着怒视狩牙氏族的代表。
狩牙氏族正是六大部族提出的条件中负责管理作为扣押人质的艾丽莎公主的部族。
“啥玩意！？”狩牙氏族的代表彻底惊呆了。
我估计我第一次被抓上审判会的那个时候露出的表情应该和现在的他差不多吧。
随后，精灵祭司砰地一声怒拍桌子，大义凛然地站起身来：“我们绝对不会把公主交给你们这群淫 魔的！”
“阿莱西娅大司祭？”艾丽莎公主被她弄得有点措手不及。
?“等等，阿莱西娅！快坐下！”罗兰伸手扯了扯祭司的袖子，“你先冷静点，你在神殿里窝得太久了……”
“别拉我，罗兰！你也听到了吧……”阿莱西娅激动地甩开了罗兰的手，朝着伊格娜指过去，“这个女兽人刚刚亲口说了，要是我们违反他们提出的条件他们就会让一帮兽人排队轮流把公主殿下给……不行，太可怕了我讲不下去了！”她说着在惊恐中抱住了自己的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干脆什么都别再说了。”罗兰叹气。
“不，我没说过那种话……”伊格娜愣愣地说，显然被这个歇斯底里的精灵祭司完全搞懵了。
“不用狡辩了！反正你们这些兽人就是那种攻陷了任何文明种族的国家，上到皇后公主下到平民妇女，只要是女性都会抓去加以玷
污侵 犯的可怕种族不是吗？公主殿下落到你们手上下场会有多悲惨根本就想都不用想！”阿莱西娅持续暴走中。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
兽人代表们面面相觑，然后，他们齐刷刷地——
把脸转向了我。
我和他们对视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嗯？你们都看我干嘛？”
“布洛克……”开口的是伊格娜，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抽搐，“你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
我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喂，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这帮精灵本来就是这副德性的啊！”
他们似乎是以为是我在这个国家做了一系列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才让精灵们有了这般奇怪的成见。
“你什么都没做她们会有这样的认知？怎么可能有这么扯的事情？”伊格娜满脸不信。
全体兽人代表都是一脸不信。
事实就是这么扯还真是抱歉了啊！
“是真的啊！”我长叹一声，抬手朝精灵的那一侧指过去，“这些精灵对我们的认知自古以来就是这么扭曲的，不信你们自己问她们啊！不要什么事情都找我出来背锅好不好？”
我也真的是受够了，整天被这帮长耳朵误会也就算了，还要被同族扣上一口黑锅在背是什么个鬼情况？
兽人代表们听了我的话，集体半信半疑地看向了精灵代表方。
精灵代表方的反应各异：艾丽莎公主一脸尴尬，罗兰扶额叹气，托莉薇娅面如冰封，精灵审判长皱着眉头，而暴走的阿莱西娅祭司则是一脸理所当然对着兽人代表们说出了一句和刚才一样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的一句话来：“兽人是淫
欲的化身，这是常识。”
兽人代表全员的脸色瞬间都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有几个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朝我投来了……
同情的视线。
现在你们该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了吧……我就是一直受着这种苦忍到了现在啊。
话说我在这个国家都努力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有精灵带着这么顽固的成见的啊。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