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第二次谈判（3）
精灵代表们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雷洛加德身上的时候，我关注的要点却和她们有所不同。
果然老酋长还是没有露面。
这种谈判真的能代表血斧氏族的立场吗？
老酋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无意识间，我将视线移向了伊格娜，却意外地和她对上了视线——在其他兽人代表和精灵代表对峙着的时候，她竟一直在侧目看着我这边。
就算是和我对上了视线，她也没有闪避的意思，反而微微转过头，正对着我盯过来，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我剖开来看。
我想起了前天晚上她潜入到精灵的守备区，还一路摸到赫尔吉亚营地直奔我的住处而来的事情。
那时候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这个时候雷洛加德注意到了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朝我看过来：“啊，这就是你弟弟……”他稀疏平常地和妻子搭话，忽然拧起嘴角笑了起来，“那个，顶着‘勇士’称号的懦夫。”
“他是我，一手培养的。”伊格娜的话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她便收回了目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没有再看我。
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么，伊格娜……
而雷洛加德依然盯着我，这一次，他向我搭话了。
“小子，你应该理解你姐姐的良苦用心。在你当了俘虏之后——啊，我听说你还在那里过得不错。”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讽刺意味变得更重了一些，“她本来还想给变成那样的你挽回自己名誉的机会，但你却不懂得珍惜。”他说着依次看过阿尔瑟娜、威卡斯，然后扫视我们后面的一排人类骑士，最后重新看向我，忽然不笑了，“当了精灵的宠物以后，你居然又跑去当人类的宠物，真不敢相信你这种人居然是那个英雄阿扎克的后裔啊。”
“你……”
“你懂什么！”
我下意识地准备出口反驳，却被旁边的阿尔瑟娜抢先开了口。
“阿尔瑟娜？”我有些诧异。
雷洛加德将视线移向突然拍桌反驳他的阿尔瑟娜，眼神带上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啊，赫尔吉亚的代表么，久仰了。我有听说你们人类有把狼驯养成忠犬的习俗来着。怎么，自己的狗被踢了所以忍不下去了吗？”
“哼，你、错、了！”阿尔瑟娜一字一顿地回道，说着毫无征兆地斜过身子，伸手挽住了和她邻座的我的胳膊，“不是他是我的狗，应该说我是他的忠犬才对，汪汪！”说着她还兴之所至地学了两声狗叫，“懂了吗？”
现场忽然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对吧，布洛克先生？”说完她还把脸朝我凑过来，一脸邀功请赏的表情，俨然还真是一副忠犬相。
“对你个头！”我忍不住吐槽了出来。
没看到现场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雷洛加德脸色怪异地打量阿尔瑟娜，却讲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就像是从灵魂深处被彻底打败了一般，我估计他是真的想不到一个大国的公主能做出这么突破下限的贱格事情吧。
有的时候我觉得这妮子的脱线……某种程度上真是一种天赋，你若用尖锐的态度对她施压，往往会发现自己根本就跟不上她的欢脱节奏，也摸不到她的下限在哪里。当你认真想跟上她的神经病思维时，你就会逐渐发现……自己会被那股强大的神经病气息给侵蚀了。
一个彻底突破了下限的人还真的是可以无所畏惧的。
“被调教了！绝对被调教了！”那个精灵祭司——阿莱西娅的惊呼声突然在脑中响了起来。
除阿莱西娅以外的三名精灵代表齐刷刷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了阿莱西娅，阿莱西娅被她们瞪得缩了缩脖子，我能想象到她们此刻大概正用精神法术朝她发出
“不许发言，精神法术也不能用”之类的警告。
但此刻现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显然他们也听见了阿莱西娅的这个声音，而且……似乎有相当一部分人有着一样的想法。
我瞥见站在墙边负责守备工作的米瑞雅一脸潮红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看起来她又陷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象，似乎是阿尔瑟娜的话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兴奋点，
一只厚实的手掌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我扭过头，看到了板着脸的威卡斯正用一种很恐怖的眼神俯视我。
“回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吧，阁下。”他压着声音说道。
妈蛋，这纯粹是你们主子自己脱线罢了，跟老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雷洛加德显然也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了，他和其他酋长一样在座位上坐下了，重新鼓起气势把注意力转向对面，谈起了正题：“抓紧时间，开始吧！”
“好啊。”托莉薇娅接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附近的卫兵。
女精灵卫兵开始为各个代表分发发言用的铜铃，只是在她们将铜铃放在雷洛加德的面前时候，雷洛加德低头看看铜铃，嗤之以鼻，伸手把这个道具捏了起来。
“这种没用的流程，还是算了吧。”他狞笑着在手上加力，金属打造的铃铛在他的手中竟像纸糊起来的那样扭曲变形起来，最后整个儿破碎开来，“我觉得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好讲的事情。”
周围有人发出了惊呼声，雷洛加德松开手，铜铃的碎片散落在桌上。
“啊，野兽的脑子果真没法理解规矩呢……”托莉薇娅看看桌上的碎片，波澜不惊，“不过后半句话我倒是同意，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谈的。”她说完伸手，把面前的铜铃拍倒下去。
“敞开说吧，我想我们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考虑了，现在该听听你们的答复了。”雷洛加德把手放在桌面上，肩部隆起的肌肉绷紧仿佛一座小山，看着极富压迫感。
“啊，现在你们可以掏干净你们的狗耳朵好好听清楚了。”托莉薇娅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们绝对不会答应条件，不如说光是提出这样的条件，你们这帮肮脏的兽人就已经罪该万死了！”
一阵沉默，气氛随着两边的一问一答忽然地绷紧，隐隐中仿佛有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许久，雷洛加德扫视过每一个代表的脸，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缓缓说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第二次谈判（4）
“是谁在自寻死路还真是说不准了。”托莉薇娅盯着雷洛加德针锋相对地回道。
“看起来我们之前打招呼的阵势还不足够让你们满意啊？”雷洛加德稍稍眯起了眼睛，威慑的意味溢于言表。
“乌合之众再多，那也只是乌合之众。”托莉薇娅不以为意。
“你们该不会是不懂得数数吧？”雷洛加德挑眉。
“现在在沃利斯山谷的谷口，我们的边境线附近驻扎的兽人军队人数大约在两万上，在作为血斧氏族的居留地的山谷内应该还有一批后续部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应该还在从自己位于北方的居留地往这里集结。”这个时候罗兰突然发言，“让这么多人远征，甚至连各大部族的酋长也亲自参与进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为了血斧氏族争取谈判，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想起来罗兰一直都有在用自己的使魔收集情报。
雷洛加德上下打量罗兰：“喔，看起来你们的侦查工作做得倒还挺细致啊。哎呀，可惜我们没有你们那样的水平，只能稍微瞎猜一下……啊让我猜猜，这个要塞应该有个三千来人吧。”他刻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狞笑一下，“其实如果你们能稍微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的话，我们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
谁都能听出他报出的数字绝对不是瞎猜的，我估计伊格娜潜入守备区那一次就足够从守备区的布置大致估算出人数来了。
“就为了三千公顷的土地摆这样阵势，然后让我们相信你们不是来全面入侵我们的国土的，我也来猜猜，这算是你们兽人的幽默感？”托莉薇娅冷哼一声。
“我们不需要你们的相信，我们只需要你们的一个回答。”雷洛加德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同意，或者死，选吧。”
“我们选择……让你们死！”托莉薇娅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别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兽人！”
她说着伸手，一名卫兵上前，毕恭毕敬将一卷羊皮纸递了上来。
托莉薇娅拿过羊皮纸，顺手隔着长桌朝雷洛加德的脸上甩了过去。
雷洛加德面无表情地抬手接过去，打开了扫了两眼：“这是……共同防御宣言？赛迪安，以及……”他忽然将视线投向阿尔瑟娜，“赫尔吉亚？”
“是的。”阿尔瑟娜挺了挺腰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赫尔吉亚王储，阿尔瑟娜·凡多米纳，在此传达我父王的旨意，赫尔吉亚将正式向盟友赛迪安派遣援军，协助其抵抗来自外界的入侵威胁。”
阿尔瑟娜的父亲，赫尔吉亚的国王，果然还是同意了赛迪安的雇佣请求。
从那天托莉薇娅约谈阿尔瑟娜的样子看来，赛迪安为了请求援军准备了相当丰厚的报酬，这种情况下赫尔吉亚并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的赛迪安已经完全将筹码押到了倾全力和兽人交战的鹰派战略上了。在精灵女王的授意下，这第二场谈判开始，托莉薇娅成了精灵代表一方的主要发言人。
“啊，懂了。人类也要插一脚对么？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雷洛加德轻蔑地笑笑，随手撕碎了那张羊皮纸，“不过用这种威胁就想吓退我们，也太过小看我们了吧？”
和我预想的一样，部族联军会不惜千里远征南方，绝对不可能会因为这种变数知难而退。
会场的空气仿佛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冻结了，这场毫无信任可言的谈判也如预想地一样朝着最糟糕的结局滑去。
“很好，你们虽然愚蠢，但至少愚蠢得很干脆，节约了不少时间。”雷洛加德刻意地表现出一副赞许的样子点了点头，“你们不答应条件，我们就自己动手。地，我们自己抢，人质，我们也会让你们到时候乖乖送过来。”
雷洛加德说着盯住艾丽莎公主，宛如猛兽打量走投无路的猎物。
艾丽莎公主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紧张的情绪，但我还是注意到她的身体绷紧了。
这个时候我抬手用力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打破了对峙状态。
所有人都在诧异间将视线集中到我身上。
“有虫子，没打到。”我淡定地扫视周围，最后将视线定在雷洛加德身上，和他相互瞪视。
雷洛加德从鼻子里短短地哼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托莉薇娅：“那么事情简单了，后天的最后一场谈判，我们会用来投递战书。”
“啊，如果你们懂得怎么写降书的话，那就更简单了。”托莉薇娅冷笑着回答。
“我们确实是不懂得怎么写那玩意，因为从来就没有那个必要！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拿你们投递来的那份研究研究。”雷洛加德呲牙，笑容看上去颇有些瘆人。
某种程度上讲，托莉薇娅和雷洛加德还算是挺“合拍”的，他们都是明确的主战立场，在这场名存实亡的谈判上针锋相对，毫不犹豫地朝对方举起战旗。
到了这里其余的代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来，罗兰的表情仿佛冰封，双方都被主战领袖主持的这场“谈判”，其结局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期待在战场上见到你们。”雷洛加德起身，扫视在场的精灵代表，“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或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活着的样子。”
“好的，下一次在战场上见到你，我会记得先射瞎你这双狗眼的。”托莉薇娅毫不示弱。
兽人代表各自起身，这场谈判就在三言两语中这么结束了。
看着他们准备离去，我喉头动了动，却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
虽然对这个发展早有预料，但亲眼旁观着这一幕发生，那种无力感和绝望感还是攥紧了我的心脏。
根本就想不出办法，根本就找不到对策，空有决心，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正准备离去的伊格娜忽然停了下来，朝这边转了过来。
“布洛克。”她看着我，开口，“站起来。”
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有话要说，便依言从座位上起身。
“我习惯给别人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你选择吧。”她说着像是要看穿我心底似地眯起了眼睛。
第二次谈判（5）
其他兽人代表，包括雷洛加德都停了下来。
而我逐渐地理解过来伊格娜的意思。
她是在叫我跟着他们离开这里。
这也是她的最后通牒。
第二轮的谈判，双方都已经表明了宣战的立场，却还是看不到任何解决这件事的希望。
但没有多想，我就做出和上次一样的回答：“我以前就说过了，让我见到老酋长，或者你们对先祖起誓你们没有违背荣耀，我便跟你们回去。”
“我也说过了，你没有这个资格。”伊格娜冷冷地回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我说完，朝艾丽莎公主的方向瞥了瞥。
更何况我现在还有不能违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