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我仔细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了。
“情报泄露的问题比你想象得严重。”穆塔法长出一口气，“你昨天揪出来的一个‘内鬼’——应该说是被巫妖占据的其中一个躯体，是要塞里的高级军官。从昨天的战斗到我们揪出他，有将近一天的时间挖我们的情报送回去！”
我本以为揪出间谍这事就算完了，未曾想这些间谍已经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了。
他们居然刺探到了援军的行进路线，这就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对从各地赶来支援这座要塞的援军进行伏击，将其逐个击破。这里谁也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相关的情报已经被他们掌握了。
“那剩下的支援……”我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我在努力派人行动，但情况并不乐观。”穆塔法轻轻摇了摇头，“按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敌人至少还派出了四支部队，一支准备占领东方领地军队预定要通过的关口，还有一支摧毁了南方的山路，剩下的部队应该是打算埋伏其他援军。唯一庆幸的是通过罗兰女士的帮忙，我及时联络到了那几支援军，让他们尽快改道。”
“但这也就意味着支援会更迟到来，对么？”我立刻理解了他所说的情况不乐观的意义所指，“最近的要多久？”
“五天，东部领的部队，大约两万人。”穆塔法给出了颇令人绝望的数字。
我们真的还能再在那种攻势下撑过五天吗？更何况两万人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穆塔法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抛出了一击：“其实还有更糟糕的我一直没说，魔王可能还在变强。”
“什么？这怎么可能？魔王已经死了啊！”我瞪大了眼睛。
“靠吞噬死灵，高阶的不死族，是能靠吞噬灵魂强化自身的。”穆塔法沉声道，“在处理尸体，为战死者祷告的时候，我的部下就发现昨天的尸体，无论敌我双方，都有被死灵术抽取灵魂的痕迹。然后，当时你也看到了吧，魔王吸取灵魂的那一幕。”
确实如此，在敌人撤退之前，有灰白色的灵体从每一具遗体中抽离，被魔王的黑雾吸收。
我在原地怔了许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你专门告诉我这些是——”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穆塔法凝视着我的眼睛。
来自北方援兵（1）
我走近阿尔瑟娜的帐前，天还未亮，但她似乎早已经起来了，房间里亮着灯火。
数分钟前穆塔法的话依然言犹在耳。
“麻烦你带殿下离开这里。”当时穆塔法的表情相当认真，“没有增援靠剩下的兵力，想守住银辉要塞比登天还难。”
听他这么说我不免有些诧异：“你前头还说她留下来战斗是凭她自己的意志来着……她当初要留在这里战斗你也没反对呀！”
我朝他摊开双手。
“形势不一样了！”穆塔法猛地加重了语气，“之前只是形势不利，现在这是绝境！我尊重的是她战斗的意愿，而不是送死的意愿！”
“那你自己怎么打算？”我皱起了眉头。
既然他敞开了跟我说，我也就干脆都问个清楚了。
“……”穆塔法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来了一句：“总有人得留下。”
“留下来送死？”我耸耸肩。
“现在想要及时撤离所有兵力不被追上已经不大现实了，更不用说王都的平民。城破是迟早的事情，但这里绝不能这么轻易地让给敌人。我们的后方是都城和国王的陵墓，让敌军太过轻易地攻占这里，王国的士气会受到打击，王国对其他领主的号召力会减弱，想再反攻回来，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穆塔法沉静地说道，“更何况在被攻破之前，银辉要塞还能发挥一点战略价值。能坚守多少天是多少天，既然守不下来，至少要为反攻拖延足够多的时间。”
看样子这老家伙也是深思熟虑过之后，才得出了在这里以身殉国是正解的结论。
“你们的国王呢？”
“就是因为这个！”穆塔法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令他苦恼的事情，“我向陛下禀报过这边的战况，结果那混……陛下竟然说殿下要撤的话他才会撤。”
“呃，你刚才是想骂你们的国王啥来着？”
“总而言之！”穆塔法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说服殿下撤离，我已经让威卡斯那臭小子去准备了，你也顺便带你们的人离开。”
“你好歹是阿尔瑟娜的导师，应该对现在的她多少有点了解吧。”我看了一眼他摁在我肩上的手，“你要在这里殉国，你觉得她会愿意心安理得地走？”
“所以我才拜托你啊！你这个西瓜脑袋！！”他抓在我肩膀上的手力道忽然加重了一些。
别骂我就骂得这么顺溜啊……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现在要说谁能劝得动殿下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穆塔法死死盯着我说道，“带她离开这里，不然回头我开了你脑袋！”
……
此时的我在门前站定，在门外担任护卫的女骑士见到我什么都没说，便侧身退了一步给我让路，还伸手敲了敲门：“殿下，他来了。”
我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了——阿尔瑟娜大概是早就知道我要过来了。
“进来吧，布洛克先生，门没有锁。”屋里传来了阿尔瑟娜的声音。
于是我便开门进了房间，阿尔瑟娜正端坐在房间中央，一身戎装，战锤就搁在手边，好似随时准备出征。
她双目似箭地盯着我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是来劝我的吗？”
这身穿戴，这个态度，她是怎么打算的已经一目了然了。
我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和她相对而坐：“你怎么打算？”
“我要留下。”阿尔瑟娜一字一顿地说道。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行吧，那咱就留下想想办法吧。”我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就准备走，“再过会儿天就要亮了，我先回去睡个回笼觉，再会。”
“咦？”这回换阿尔瑟娜愣住了，赶忙出声叫住我，“等等、等一下？”
“怎么，又改主意了？”我扭头问道。
“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阿尔瑟娜愣愣地说道，“我以为，你是来劝我离开这里的。”
“穆塔法那老家伙刚刚是有这么拜托我啦，还说我不带你离开这里他就开了我脑袋。”我挠了挠头。
“那你为什么……”阿尔瑟娜看起来一头雾水。
“比起他，你跟我关系更近，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耸了耸肩，“既然你是好好想过才决定留下来的，我尊重你的意见。一直以来你都愿意站在我这边，现在我也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阿尔瑟娜对着我睁大了眼睛，眨巴两次眼睛后，她忽然撇开了视线，嘴里小声嘟囔：“你就不怕穆塔法老师真开了你脑袋啊？穆塔法老师那暴脾气，说不准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啊。”
“有区别吗？他本来就一直想开我脑袋。”我苦笑着说道，“还是说认真的吧，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你觉得接下来我们有胜算吗？”
“说实话的话，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守住这里。”阿尔瑟娜垂下眼睛，“我只是……做不到抛下都城的人民逃走，在作为王储之前，我是一名圣骑士。我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的话我应该放弃都城离开这里，但我就是做不到。”
“我一直以为，我们兽人会觉得战死沙场很勇在你们人类眼里是很傻的。”我咧嘴笑笑，“没想到人类的圣骑士居然也是一个傻样。”
“不啊，我是个例。”阿尔瑟娜也释然地笑了起来，抬头看着我回嘴道，“我是跟布洛克先生你学傻的！反正我知道布洛克先生你一定会留下来和敌人死磕，所以我也要留下来。”
“你把这锅甩我身上的话，我这脑袋在穆塔法那儿看来是保不住了。”我摸了摸自己头顶，然后正色道，“好吧，要说老实话的话，我也不太想太早放弃啊。”
“所以大家都是傻瓜嘛。”阿尔瑟娜朝我伸出来，“傻瓜就应该一起并肩作战！傻瓜不要紧，只要傻瓜不孤单。”
我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了以前这丫头帮我解决部族和赛迪安的危机的那个时候，她也曾这样向我伸手。
“这都啥跟啥呀……”我苦笑着伸手和她交握。
虽然希望渺茫，但或许事情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鹰啸声划破夜空。
来自北方的援兵（2）
在部族生活那么多年的我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这个声音是荒野猎鹰的声音——兽人的部族会驯化它们传信。
当我来到外头向天空张望的时候，我发现猎鹰的黑影正在要塞上方盘旋，久久不肯离去，显然是想进入要塞。只是由于结界的阻隔，它并没法接近这里。
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后，我将手指靠近嘴唇，吹起了长哨——在巨兽之野分隔两处的部族经常用猎鹰传信，已然形成了一些通用的联络长哨，专门驯化过的信鹰只会对特定的长哨有反应。
我先是胡乱吹了几声长哨，见猎鹰没有反应，这才吹起了正确的哨声，这一次猎鹰立即回了一声长啸，这让我愈发确信这是从部族送来的信鹰，而非敌人的使魔，敌人能将我们兽人的通信方式摸得这么清楚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们才刚用间谍摸清了我们这边的情报，完全没必要再派一只动物过来侦察或者搞什么袭击。
只是信鹰被驯化得再怎么聪明也不大可能找得到自己未曾飞到过的地方，正常来说只有在我们这边用知道部族位置的猎鹰送了信之后，部族那边才能用同一只猎鹰送回信过来。
然而沃利斯山谷离这里极其遥远，我们才入驻要塞不久，我还未曾和血斧氏族联络过，就算是有其他人联络过部族，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回信才对。
“布洛克先生，怎么了？”阿尔瑟娜也走了出来。
“好像有部族的信传过来，去找罗兰把结界稍微打开一点吧。”我转身赶往罗兰的帐篷。
数分钟后，那头传信的猎鹰通过结界上的一个小口飞了进来，我吹了哨让它盘旋降下，落到我穿戴皮甲的臂膀上面来。
我转向罗兰，把手臂上的猎鹰伸过去，让罗兰用法术探查了一下。
最后罗兰对我点了点头：“没有法术的痕迹，它没有被施过法，也没有携带魔道具。”
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
我完全放下心来，取下了绑在信鹰脚上的布条拿到眼前仔细地读起来，这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数条讯息。
看完之后，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罗兰也凑过来扫了两眼，然后脸上露出笑意：“哎呀，这可真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能给我解释一下？”阿尔瑟娜一头雾水地来回看着我们，这里只有她看不懂兽人的文字。
“我先去找部队里的弟兄们求证一下。”我挥了挥布条，“如果这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阿尔瑟娜愣愣地眨巴眼睛。
“我们或许还有背水一战的机会。”我沉声说道。
一刻钟后，我带着阿尔瑟娜和罗兰回到了穆塔法的指挥室。
“看样子你成功说服殿下了啊。”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穆塔法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好东西吧，最好能在今天之内出发，我会让威卡斯把你们送到——”
“我们不走了。”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劝她走。”
穆塔法一听这话就瞪起了眼睛：“可我刚刚跟你说的时候你没有反对！”
“可我也没答应呀。”我朝他耸了耸肩。
“布洛克先生说了他站我这边。”阿尔瑟娜一脸得意地朝穆塔法挺起了胸膛。
“……”穆塔法盯着我不说话。
“喂，别一边沉默一边把手伸向战锤好不好？我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察觉到他的动作我赶紧出言制止他。
“什么好消息？”穆塔法狐疑地皱眉。
“我们有援兵了！”我拿起手里的布条在他面前晃了晃。
“几乎所有的支援路线都被敌人掌握了，哪里还会有援兵过得来？”
“还有一支你不知道的援兵。”我指向北方，“来自巨兽之野。”
“兽人！？”穆塔法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