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这副死人相，果不其然如我预料的那样是个巫妖，巫妖将自己的灵魂注入到命匣里头以后，身体就成了随时可以丢弃更换的皮囊，因此鲜有巫妖对自己操纵的身体善加管理的。
敢正面应敌，这家伙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这一点反倒是于我们有利，如果这家伙是个会察觉到危险就迅速开溜的鸡贼货色，我们反倒会稍微感觉棘手一些。敢自己找到我们，反倒是让我们省去了追击的工夫。
有女皇在场，我们的胜算很大。就硬实力而言，普通的深渊领主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冰魔的能力完全被女皇的火焰克制。
只要在这个巫妖召唤穆达尔附身之前干掉他就万事大吉了，嗯，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这时，对面这个巫妖却突然盯住了我，冷厉的视线直直地投射过来：“又是你这个卑贱的兽人！”
“你哪位？我们认识？”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对眼前这家伙可谓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这样或许你会有点印象。”眼前的精灵罪人冷哼一声，挥了一下手。
一瞬间，空间在他头上的半空中骤然扭曲，漆黑裂缝在空中缓缓地张开，在裂缝的后面，好几只异形眼睛缓缓睁开，空洞地凝视着这边。
和这些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深邃的恐惧飞矢一般扎进了我的脑海深处。
我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认得这些眼睛，这是魔王的眼睛！
而能调用魔王尸首的，只有一个人。
“穆达尔！？”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们真是有缘，或者说……冤家路窄啊。”穆达尔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我念道。
怎么会……那个巫妖难道在发现营地受到袭击就把穆达尔的精神召唤过来了？没理由做得这么果断吧。
女皇忽然抬手，爪子上食指一戳，聚焦了能瞬间将巨兽烧成灰的火焰射线立即从她的指尖发出，直指穆达尔站着的位置。
然而穆达尔的前方却突然出现了黑水晶般的屏障，将攻击硬生生挡了下来——魔王级别的暗影加护，和之前战场上见到的一样，没那么容易打破。
“嘁。”女皇不悦地蹙了蹙眉，她向来都是想动手就动手。
“别那么着急嘛，巨龙的女皇。”穆达尔嘲笑似地瞥了瞥女皇一眼，“烧了这副躯体，对我也构不成什么损失。说到底这玩意只是我制作的傀儡尸巫而已。”
“傀儡尸巫……从一开始就一直是你在亲自指挥这支部队的么？”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所谓傀儡尸巫，其实也是巫妖，只不过被完全抹除了人格和记忆，虽然保留着施法能力，却没有自我意识，一些强大的死灵法师和巫妖会把其他法师做成傀儡尸巫供自己驱使，甚至是直接附身在它们身上。
?“这家伙原来也是我的学生。”穆达尔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可惜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因为搞砸了一些事……”
“所以你就把他杀了，做成了你的傀儡？”我听着不禁厌恶皱起了眉头。
?“别说得这么难听。一个尽职的老师，就是要对愚钝的学生要有足够的耐心。”穆达尔从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冷笑，“而我恰好就是这样的好老师，就算学生悟性差，也会悉心地把他培养成可造之材。就像这样，原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的他成了方便自己老师远程施展死灵术的扯线人偶，是我赋予了他存在的意义，很不错吧。”
“嗯，看得出你的恋尸癖还挺严重的。”我一边朝他叫阵一边警戒着他的动向。
没想到操纵着冰魔奥格斯的是穆达尔亲自操纵的傀儡尸巫，一上来就碰上了最棘手的情况，我这运气还真是挺堪忧的。
“你倒是真会给我找麻烦，昨天才刚解决掉我布置进你们基地的棋子，今天又跑到这里来……”穆达尔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我得承认作为一只苍蝇，你确实活跃到惹恼我的程度了。就像你那该死曾祖父一样。我的伟大研究的进展居然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们这种短命又短视的兽人拖慢进度，这真是诸神开的大玩笑。”
他这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听起来这家伙搞出这么多事情果真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事实上一直以来他的行动模式确实和一心窃国的贾隆截然不同。
不如趁这个机会跟他套套话好了。
“你老老实实让我砍了你的命匣送你入土再顺便给你坟头来泡尿，那样你就不用那么烦恼了。”我毫不示弱地挑衅他，“你这种渣滓，能鼓捣出什么狗屁研究来？”
“一无所知的庸人，也配理解我的研究？”穆达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个诸神创造的世界，就是一头肮脏的家畜，它以平凡为食，不停地生出你们这些平庸的垃圾——多如牛毛的庸人挤在这个世界吃喝拉撒，直到死去，从来没考虑到渺小得得像尘土一样的自己在这个世上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听起来你好像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我对他这副自视甚高的姿态嗤之以鼻，“天选之子？”
“我曾经是这个世界上造诣最高的法师，当然现在也是，平庸的世人在站在巅峰之上的人眼中当然就像蝼蚁一般。”穆达尔轻蔑地看着我说道，“只不过，只是作为站在巅峰的法师，在整个世界的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诸神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早就给这个世界加上了盖子。世界被秩序的规则限制，世间的凡人被生老病死限定了寿命，凡人无法窥视世界之外，注定只能在这个世界的牢笼里卑微的死去。越是追求真理的巅峰，就越会发现作为凡人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凡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选择不做精灵了！”穆达尔摊开双臂，“我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新的进化之路，只要在力量上超越创造这个世界的诸神，就能窥视得到世界之外的真理！”
龙与魅魔都长着翅膀和角（4）
“进化，就是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么？” 听了这家伙的“豪言”，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死灵术是个好东西，能够让凡人跨越生死的界限。哪怕是长寿如精灵，也难免被疾病和伤害夺去性命，把自己变成巫妖，就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只是需要定期吸收一些灵魂来维持罢了。”穆达尔滔滔不绝地说道，这个自恋的巫妖显然对自己的审美评价甚高，“只可惜其他平庸的人终归达不到这样的思想境界，就因为我研究死灵术，就把我放逐了。”
“靠吃其他人的灵魂来维系永生，也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我直言不讳地嘲讽。
“当然，你会把自己和自己吃的面包归为一类？”穆达尔朝我回以同样的嘲讽，就仿佛是我说了什么蠢话。
这家伙的扭曲早已经到了骨子里，跟他唇枪舌战并没有太大意义。
但看他这副自视甚高的样子，估计是不会介意说一下自己的计划，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目的——不管是真实的，还是他用来迷惑我们的，听一下总归能获取点情报。
“变成不死族你就能超越诸神？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头陈年僵尸拜一拜？”我继续出言刺激他。
“愚蠢，这只是第一步，最宏大的研究往往需要穷尽几代人的时间，想在有生之年达到那种高度自然需要无尽的寿命。”穆达尔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过无尽的寿命也只是附带的，变成巫妖的最大好处就是能不再受凡人的躯体限制，归根究底无论是精灵、人类、矮人还是兽人都是诸神造就的凡物，和这个家畜一般的世界是浑然一体，带着这样的躯体，想要进化到超脱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
“兽人是诸神的造物？”听到在意的内容，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打断了他，“我可记得兽人的祖先是魔王创造的。”
“无知如你不清楚真相倒也不奇怪，魔王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并没有从无创造文明物种的能力，它所做的，只是掳走诸神的造物用自己的血污染，再加以选育罢了。”穆达尔卖弄似地指着我笑道，“兽人真正的祖先，其实正是蛮荒时代的始祖精灵。”
“啥！？”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嘿嘿嘿嘿……很可笑吧，这世上差异最大的两个种族，居然偏偏是同根同源的。”穆达尔发出瘆人的讥笑声，“被魔王的血污染后，那些始祖精灵身体出现了兽化异变，同时也失去了诸神的赐福，没有了长远的寿命，没有了呼唤诸神力量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被恶魔之血强化后的身体能力。再经过几百代的繁衍分化，现今精灵和兽人唯一能看出共通的地方就只有尖耳朵了。”
兽人的祖先居然是精灵……这实在是难以置信，但从某种逻辑上却是讲得通的，巨兽之野的巨兽和魔境生物便是魔王用自己的血污染普通生物造就出来，魔王有这样的能力，没理由不会拿文明种族做尝试。
“不必质疑真实性，这正是魔王亲自告诉我的。”穆达尔抬手指向头上从空间裂缝向外张望的魔王尸首，“卑微的凡界种族就是如此，在更高等的存在面前只是随手可以改造的玩具。我不甘心像你们这些庸人这样可笑地活着，所以就找了一个合适的进化台阶。”
“你说……魔王？”我瞅了一眼天上那些瘆人的眼睛。
“这就是恶魔吸引人的地方啊，通过相互吞噬，就能得到脱胎换骨般的进化和提升，最弱小的杂鱼一般的恶魔，也有机会成为深渊领主。无数次的优胜劣汰，最后得到像魔王这种站在顶点，力量接近神明的艺术品一般的存在。”
穆达尔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
?“很早以前我就有过夺取魔王身体的计划，所以被放逐之后我马上就投奔了魔王，得到我提供的情报和研究成果，魔王才发动了深渊战争。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我会在南方联盟失去抵抗能力的时候，在暗中扶持由自己控制的讨伐魔王的力量，在自己完全掌控局面中背刺魔王，夺取魔王的身体，顺便趁着两败俱伤的机会除掉会阻碍我的南方联盟。只可惜连我也没有算到，作为魔王棋子的兽人居然会在一个人的带头下集体倒戈，在我掌控局面之前，南方联盟就组织起了反击的力量，搞得我不得不把杀死魔王的计划提前……幸亏如我预料的那样，南方联盟没有办法处理魔王的尸首。”
穆达尔说着说着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来：“但他们还是把魔王的尸首扔进了岩浆，这让我多花了几十年布置方案打捞。阿扎克——因为这么一个卑微的兽人，竟然让我的研究计划停滞了七十多年！”
“那么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去死了不是吗？”我盯着他继续说道。
“所以我说过了，魔王对我来说只是进化的台阶。魔王的力量很强大，足够打通深渊和现世，但想要完全撕裂世界的限制进入更高的位面还是不够的。”穆达尔耸了耸肩，“话虽如此，越是接近巅峰提升也就会变得越困难，魔王作为恶魔的进化早已经到了瓶颈，所以我找出了另一个进化方向——成为高阶不死族去吞噬灵魂，富集的死亡力量能让这副躯体突破瓶颈，等到这副躯体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汲取冥界的魂之海的时候，想要突破现世位面就轻而易举了。”
“所以你打算杀光这个世界的生灵，就为了强化那具僵尸？”我感觉到有点头皮发麻了。
“不需要那么夸张，按我的初步计算，杀个八成应该就差不多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留一部分人口繁殖一下，再接着杀就是。”穆达尔笑道，语气风轻云淡。
“真是疯狂。”我嫌恶地评价。
“而且缺乏创意。”女皇在一旁接上了一句。
“超脱世俗的计划总归鲜有人能理解。”穆达尔做作地摆出惋惜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惊世脱俗，要我来说的话我只有四个字送给你的‘宏伟计划’……”我扛起战斧，“关我屁事！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老子要宰了你。”
龙与魅魔都长着翅膀和角（5）
“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短命又短视的兽人能理解我的构想，对我来说，你就像虫子一样微不足道。”穆达尔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冰冷，“但你一次又一次地阻碍我的计划……我得承认，作为一只苍蝇，你烦人的程度不比那个阿扎克差。”
“那还真是太令人感到荣幸了，居然能和传说中的英雄相提并论。”我由衷地笑出来声。
“你是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穆达尔抬起手就要朝我施法。
这时女皇忽然抬手甩了一发火弹过去，火弹在黑水晶般的屏障上炸出了壮观的火花。
“要对朕的人动手，你恐怕得先问过我的意见。”她一脸平静地朝穆达尔说道。
“连魔王级别的暗影之壁都打不破，你的意见重要么，巨龙之王？”穆达尔嚣张地笑道，“你的血只是激活魔王尸体庞大力量的一枚火种而已，恶魔之王真正的力量可比你强出数倍，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去取你的血了。”
女皇稍稍把脸往我这里瞥了瞥，似乎是在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
搁这儿总算是想到听听我的意见了啊……
白湖城一战女皇曾经吃过大亏，这种局面下她还是不怎么会乱来的。
“三对三的局面……”我的目光依次扫过眼前的傀儡尸巫、魔王和冰魔，“我们的目标是冰魔，只要拖住其他两个就行了。陛下，这里你最厉害，麻烦你去牵制一下魔王。我来对付这家伙！凡妮莎趁这个机会去解决冰魔。”
我说完朝女皇使了个眼色。
“行吧！”
话音刚落，女皇便振翅飞向上空的空间裂缝，朝裂缝中露出的魔王的脸部发起了猛攻。她的翅膀熊熊燃烧起来，火球从她扇动的双翼边缘被甩出，像是齐发的炮弹那样飞向魔王，却又被魔王的暗影之壁挡下。
另一道空间裂缝陡然出现，魔王巨大的爪子从裂缝中伸出，凶狠地抓向女皇。
女皇灵活地在空中翻身，堪堪躲避过去。
幸亏我事先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让她一直保持人形。在这样的形态下，以她的飞行能力，普通的攻击手段很难捕捉得到她。
而穆达尔依凭在其他身体上远程召唤魔王的时候只能使用一次高阶的攻击魔法，过于强大且难以控制的魔力会损毁他远程操纵的身体。
?“堂堂巨龙之王，居然要跟我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穆达尔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天上的女皇。
“别光顾着那边，也跟我玩过两招吧！”
我一边喊着一边冲上前去，同时召唤出了“先祖英灵”，照着包裹着傀儡尸巫的暗影之壁砍了一板斧。
果不其然一点痕迹也砍不出来啊，“先祖英灵”的一击和魔王级别的影魔加护，单纯的魔力对抗自然是魔力更强的一方取胜，魔王的魔力对女皇都是压倒性的，更不用说是对“先祖英灵”了。
“像你这种货色，老实说我还真不怎么想理你啊。”穆达尔抬手在手心召唤出一团绿色的鬼火，眼底闪耀起诡异的幽光。
我赶紧向后一个大跳拉开距离，落地的时候从他手中飞出的鬼火已经飞到我面前，化成了一个硕大的骷髅虚影，张开双臂向我拥抱过来。
我赶紧操纵“先祖英灵”双斧并出，全力挥斩下去，这才将这团鬼火砍灭。
就算不依赖魔王的力量，单纯作为一名巫妖这家伙也是相当棘手，类似的死灵法术我之前曾见附在尸体上混进要塞的那个间谍巫妖用过，和这个完全没法比。
不过不管是我还是女皇都只是牵制而已，这场战斗的关键，其实还是在于凡妮莎。
我的余光往冰魔的方向瞥过去。
冰魔通体苍白，外形看上去像是一具狰狞的怪物冰雕，它没有脚，像幽灵那样悬浮，两只巨大的爪子不断冒着寒气。
凡妮莎拿着镰刀和它缠斗，旋身躲过了几支飞旋的冰锥，找到破绽绕到了冰魔的身后，然后伸手投射出紫色的蛛网将冰魔整个儿包了起来。
“成了！”我立刻叫好。
那紫色的蛛网是凡妮莎从夜母蜘蛛女王那里得到的能直接吸取魔力的能力，冰魔的尸首是魔力构造体，用这个方法网住冰魔的话，不仅能限制冰魔施法，还能将冰魔整个儿吸收掉。
但接下来被蛛网完全黏住的冰魔却突然转过身来，毫不迟滞地抬手在空气中制造出几支尖锐的冰锥朝凡妮莎打了过去。
正在试图吸取魔力的凡妮莎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只得断开蛛网将身体化成黑雾让冰锥穿透过去，只是稍稍慢了一步，第一枚冰锥在她雾化前穿透了她的翅膀，让她惨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