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香公子
一行人继续前行着。
其实今天对外的说法是大夏的大臣们陪同陛下春天赏花，只是，这场赏花的过程之中，是要涉及到很多国家的大事的。
这让秦稷不由得想到了曾经的秦稷所留下的回忆，那个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院子里，夏雨潇和曾经的秦稷定下来了那个影响了整个帝国走向的方案。因为那次谈话，夏雨潇得以正式得到了皇帝的权力。
“诸位，朕如今尚且有些稚嫩，或许很多事情，朕一人无法解决，”夏雨潇转过身来，她面前的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是如今朝廷的柱石。一个是先帝托付的三朝老臣，一个是自己手下权柄最大的重臣——甚至帮助自己夺得了皇位，另一个，则是她亲自提拔起来的能臣。
三人，几乎将整个本来因为战争而满是漏洞的帝国给支撑了起来。
“皇帝这个位置，朕刚刚坐上没多久，其实你们三位都很清楚，朕原本很难登上这个位置，能成为这个皇帝，全靠先帝的重视和三位的帮助。今年开始，朕希望能够和你们互勉，继续将这个大夏，打造成一个盛世。”
说着这些的时候，夏雨潇摆了摆手，身边的刘松瑶捧着一个精致至极的盒子走了上来，身后还有两名随从也带着同样的礼盒。
“陛下之教诲，臣等铭刻在心。”
龙丞相恭敬地说道。
秦稷的权力大没错，不过，在正式的场合，龙丞相仍然是臣子的代表。因此，自然也是他领头回答皇帝。
作为三朝老臣，龙丞相见到那三个精美的盒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了。
新登基的君主，会在登基满一年后（满一年是因为之前出现过许多次新君登基后没多久三公被换的情况，故需等待一年，待三公位置基本稳定后予以实施）的第一个新年开笔的时候，恩赐朝廷的三公每人一份礼品。
所以，这份恩赐，其实夏雨潇今年过完年之后就应该好好处理的。只不过因为之前政务过于繁忙，这一年大夏遇上的事情实在是多如牛毛，所以就暂且搁置了。
“大夏的规矩，赏赐三公的物件，按理来说应当是新年过后重新开笔的时候便准备的。不过今年因为忙的事情太多，王御史又要去外面处理河堤事务，所以人一直没齐，也就没有办，今天正好都在，就补一下吧。”
夏雨潇这种“补发”其实挺随意，倒不如说，赠礼这件事其实属于不成文的规定，属于皇帝和三公之间拉近关系的一种方法，到底要不要年后开笔的时候立刻就送，这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反正就是过年之后送就行。
送给王御史的盒子递到他的面前，王御史恭敬地接过了盒子，然后打开了盒子。
在里面躺着的，是一块温润的美玉。
“御史为朝廷的双眼，监察百官，匡正朝政，朕送你这块玉璧，望你能继续洁身自好，以作朝廷表率。”
“谢陛下。”
他接下了这块玉璧。
接下来，是龙丞相的。
夏雨潇所赠的是一只雕琢着松鹤延年图的楠木金丝镇尺，主要是考虑到这老爷子岁数属实是太大了，镇尺一来属于他经常会用到的东西，二来也可祝福其长寿延年，继续为大夏效力。
最后，到了秦稷。
理论上来说，龙丞相应该是最后的，但是秦稷相较于龙丞相而言，现在多了一层未来的皇夫的身份，所以自然要在名份上尊贵一点——好歹将来也是皇室的人了。
夏雨潇悄悄摸了摸手上的那枚金戒指。
这是秦稷送给她的一份大礼，金子，她并不缺，但是其象征的含义，无论是从私人的角度上来看还是从国家的角度上来看，都无比重大。所以她始终带着这枚戒指。
“朕送你的礼物，可能不如两位的尊贵，”夏雨潇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太尉，如果这份礼物并不贵重，你会接吗？”
“陛下所赠，皆是至高无上之物。”
秦稷说道。
乐，皇帝给你的东西，你哪里敢推辞啊，嫌弃人家皇帝给你的东西不值钱？属实是嫌命长。
“朕要听你的真话。”
“陛下，纵使从臣的私人角度来说，这也是真话。礼向来不分贵贱，陛下真心恩赏，臣便全盘接受。若礼物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休说是君臣之间，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是可笑之举。”
秦稷恭敬地说道，他的表情中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演的痕迹——这实际上是他的真心话。作为太尉，他手里的资源太多了，尤其是钱是最不缺的，而他恰恰是那种钱够用就行的人，自然不会在乎礼物高低贵贱。心意方才是最好的。
“好，好，朕没有看错人。”
夏雨潇有些高兴，她接过盒子，然后递到了秦稷的手中。
他打开盒子，在里面，躺着一块柔软的、绣着大夏山水的“丝巾”。
说实话，相较于前两位来说，他的这份礼物的确不怎么值钱。相较于百姓用的手帕，那是自然贵重了许多，上面的山水也是皇家的大师手笔，可是，的确也没到那种和前面两位相比的程度。
但是他很清楚这东西的代表含义。
“你的镜巾，之前朕曾经借用过，后来你就一直在用着自己留着替换的镜巾吧？朕赠你这块镜巾，也是希望能够让你不忘我大夏的威武与尊严，保江山社稷繁荣昌盛。”
夏雨潇说道。
镜巾的含义，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是个用来擦拭的手帕而已。
但在大夏的朝廷之中，这东西意味着一段血腥而又辉煌的历史。
镜巾的作用，来自于大夏的开国始皇帝，其时，大夏开国皇帝带着手下的大臣们四处征战，有的时候战况激烈时甚至来不及好好清洗身上的尘土和鲜血。
于是，当时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几乎都养成了随身带着手帕以便草草擦拭整理仪表的习惯，甚至会用来在受伤的时候擦拭伤口。
故称其为“镜巾”，意为可以随时对着镜子整理容貌的意思。
大夏成功夺取天下之后，镜巾的实用性便慢慢褪去了，但是作为大夏那段开国历史的见证，也为了警醒官员们勿忘开国之奋勇精神，镜巾就这样成为了官员们的礼仪装饰。
作为礼物，送给他这个太尉，这实际上是一种很郑重的嘱托。
“臣谨记陛下教诲。”
秦稷同样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准备接过礼物。但是，夏雨潇却阻止了她。
她亲自取出了那块镜巾，然后十分细致地将其折叠好，将娟秀的带着书画的“江山如画”那一面朝外，随后，亲自将其系在了秦稷的腰间（礼仪用镜巾有孔，可直接以细绳挂在腰间）。
“陛下？”
说实话，看着夏雨潇低着头认真地往上挂的样子，秦稷有点无所适从。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发出来的幽香。
皇帝亲自给你系镜巾，这待遇，嗯，得亏是在私下里，如果是在朝堂上，那估计好多人直接就得懵了——这不合礼法！
第二十三章 皇帝的烦恼
夏雨潇其实并不想送镜巾。
原本是打算送一些自己专门请人去打造的青铜剑的，作为大夏最具代表意义的材料，这样的一把剑同样很有排面。
但是刘松瑶给了她新的灵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青铜剑虽然既贵重也有郑重的意义，但在已经订婚的对方面前，这种礼物实在是显得过于稀松平常。
所以，倒不如赠送镜巾。
熟练地为他挂好了镜巾，夏雨潇倒退了两步看了看：“嗯，挺好看的。”
“谢陛下夸赞......”
秦稷没有别的话好说，也就只好这样回答了。
龙丞相和王御史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这个场景，他们在思索自己是不是找个理由离开比较好。
“好了，接下来，朕有正事和你们商量。”夏雨潇说道。
她就是这样，私事和正事的转变永远是这么快，而且随时可以进入到工作状态。
“陛下，莫非是想要兴办官学之事？”
“那件事朕已经安排好了，由丞相负责挑选人才，另外秦稷你所推荐的那个姓崔的年轻人，丞相会去看一看，如果有真才实学，朕打算让他一起去办官学的相应事宜。”
夏雨潇说道。
其实，那个姓崔的年轻官员，她也知道其背景。说实话，这年轻人的确有才干，也不辜负秦稷如此推荐。
不过，秦稷推举他，夏雨潇有心用他，其实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配合而已。
那小伙子的父亲就是秦稷府上看着秦稷长大的仆人，之前为了监视秦稷，夏雨潇暗中让他盯着秦稷。而后来，在判断对方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夏雨潇派人送信，让其从秦家请辞了——以秦稷的性子和冷静，她断定秦稷不会对一个已经没什么威胁的又和自己感情深厚的仆人下死手。
而这个“小崔”，推举他算是秦稷笼络他和他家人的一种手段（当然，前提是这人真的有能力），夏雨潇愿意用他，也是因为给他父亲一个交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小伙子当初文考就是第三名，说难听点，就算是不提拔他，过个几年差不多也能混到这个位置，那时候秦稷再上书提拔，自己基本上于情于理都得答应，还不如当作卖他秦稷一个人情。
“那陛下这次是想和臣等谈什么？”
“朕想，谈后继之君。”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一座亭子里面，夏雨潇坐下后，其他人在她的授意下也坐了下来。
“后继之君？”
“确切地说，是为后继之君铺路。”夏雨潇看着远处的桃林，“三位，我想你们很清楚宗室内的这些事。你们都是朕的近臣，朕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如今政局还算稳定，但是倘若朕过世以后，后继之君，应当是个什么样的人？”
“陛下，您现在正值大好年华，此时谈这个，是不是有些......”
秦稷忍不住出声道。
夏雨潇这岁数，扔到他那个世界书都没读完呢，这就考虑自己过世之后的事情了？
“若是有什么变故呢？”夏雨潇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稷一眼，他很难形容那种目光，仿佛她真的觉得自己不久后会过世一样，而且秦稷敢肯定，她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之前逼宫的大臣们其实说得也有道理，朝廷需要有一个后继之君。如果朕现在不安排，倘若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朝廷就彻底乱了。”
“陛下，臣以为，当下的重点并不是如何培养后继之君。”
作为老臣，龙丞相最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这方面，他是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也更有经验一些。
“我知道，丞相，你想说，现在先考虑生孩子的事儿是吧？”
还未结婚的皇帝用非常随意的口吻说道。
“这......臣觉得，陛下功德齐天，必然寿比南山，储君之事也不必如此着急。当然......陛下若是真的现在就要考虑后继之君的事情，那自然是要先有储君，再论培养。”
是打算这么说，但是他可没打算说得这么直白。他一个大臣那么直白地催皇帝生孩子，这多少有点不大礼貌。
“寿比南山......这话也就是个美好的愿望吧。”她苦笑着，然后让侍女们端上了水果和点心，“丞相，您熟知我大夏皇室历来的历史，当年大夏最严重的一次皇子夺位，一直持续了二十余年，牵连之人何止上千。而朕的皇帝位子，你们三位都很清楚——总之，并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容易，而在这之后，即使是现在，朝廷仍然会出现朕的兄弟姐妹们的朋党......”
她拿过面前的橙子：“秦稷。”
“臣在。”
“现在，朕给你一个前提：大夏经历了一场类似于武宗时期的大战，而朕也在这期间突然离世。留下的是不成熟的储君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你觉得......大夏会如何？”
“陛下，这......臣无法说。”
“你马上就是皇室的人了，这事儿你有资格说，现在就说。”
她摆了摆手，说道。
“臣以为，大夏会陷入极为混乱的争斗之中，至于储君......如果陛下您假设的是很久以后，那在此之前若是做好准备，大夏会迎来一场内乱，朝廷官员会迎来一场换血。若是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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