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可能在课本上找到邪神 第424章

作者:Zcraft

他慢慢松开捏紧的拳头,在那里掌心内的皮肤已经完全被刺破捏烂了。作为神性的拥有着,海德当然满足规则中的条件,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够伤到他自己的人。

久违的疼痛感让他的思维清醒。

海德·贝鲁赛依然不能对自己的在行动中的表现释怀,至少在某一刻中他的行动完全脱离了理性的束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艾拉沉睡之前曾向他袒露过神性的危险性,但值到不知不觉间受到如此巨大的影响,他才真正意识到了它的真实含义。

第三十二章 原理

海德结束了冥想,他察觉到房间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但自己却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在克拉夫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的人不多,而当下更是只会有一个人。

“是墨菲斯特吗?”

海德睁开眼睛结束了短暂的睡眠,这一次预料之中的谈话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短发少女把一件沾满灰尘和斑驳血迹的大衣抛上衣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悄无声息的把门关好。

“有这个必要吗?”

海德指了指被关紧的大门,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随着办公室大门的关闭一个相当强效的隔音魔法也跟着生效激活。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代执行官,总要给你留一点面子,而且之后的谈话如果传到外面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开门见山。

“我已经听说了。”

但海德也只是点点头,就有意无意的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那边的任务怎么样?”

翎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一个混进军方高层的使徒,只是引他暴露多花了我几天时间,现在已经解决了。”

海德这时才发现对方的袖口下缠着绷带,似乎在任务中受了些轻伤。

代理执行官的脸色微变,因为他很清楚翎的作战方式,后者几乎舍弃了一切防御类的能力,把几个固化魔法的位置以及钻研方向都摆在了进攻和速度上。

这让她得以在战斗中能够完成奇迹般的斩首行动,一般来说翎并不会在战斗中受伤,因为对手往往在做出有效的反击和应对之前就已经被摘下了头颅。

而相对的,如果连她都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攻击,那就意味着对方的反应足够跟上她的攻势和速度。在这样的战斗中,双方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失误而殒命。

注意到他的视线,翎冷哼着摆摆手。

“一点皮外伤而已要不了几天也就好了,比起我的事,影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海德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表情中染上了属于愧疚的阴霾。

“她伤得不轻,可能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翎沉默了几了秒用来组织语言,语气也随之变得严厉起来。

“我看过你们这次的任务报告——我就直说了海德,你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很有问题。”

“我先不说你身为执行官却被敌人的诱饵吸引,长时间脱离战场留下破绽。毕竟以纸面上的战力对比,我们在场的人手已经完全足够了,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实现想到米雪儿还掌握那种记录以外的力量。”

“可如果说这是计算以外的失误,你之后的表现就更令人失望了。”

“你在返回拜尔以后的行动方式依然冲动且愚蠢,当时的你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最擅长的精神魔法做更多的事,哪怕你无法完全控制米雪儿或者法米妮中的一人,也可以给她们埋下暗示,并且利用这一点找到阿尔比昂兄弟会的据点将她们和其他黑巫师一网打尽。”

“可你呢?却选择使用自己明显没有彻底掌握的力量,海德,你根本没有多少与敌人正面交锋的经验,即使拥有了神性也是一样的。你不是艾拉,只凭借力量去压制利用个人的战力获得胜利?那你可远远比不上她。”

在提到艾拉的时候,翎的声音不太明显的出现了一些波动。而这很快就被她的强势掩盖了过去。

“我们的执行者用生命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可你却并没有把握住机会,这一点也不像你!”

海德就这么默默的听完了一切,中间并没有打断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的确,翎说的全都是事实,自己在这一次行动中的表现实在是烂透了......可如果这仅仅是出于他的疏忽或者愚蠢,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反倒是一件好事。

他会引咎辞退,把位置让给更适合的人

——可是。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它」的影响又是从什么时候扩大到了这种程度?”

在责备过后,翎却突兀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果然全都猜到了吗?我也在觉得是时候和你来一次这样的对话了。毕竟你在艾拉身边待了那么久,我想现在也只有你才能够理解我身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起先......它的影响并不明显。我最初注意到这一点,是我在下达通缉令并秘密审讯几个黑巫师的时候。”

“在我的力量下,他们捏造的所有谎言都无所遁形......我发现那些人全都是该死一万次的人渣,人口买卖,活祭,掠夺,**外乡的旅客然后抛尸荒野,甚至是使用活人婴儿提炼灵魂力量,只要是你能够想象到的恶行他们全都没有拉下。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他们所残害的生命就已经达到了令人想象的数字。”

海德面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青筋如同扭曲的蛇一般在他的额角下蠕动着。

在沉重的喘息了几次后,海德又变得平静下来,瞳孔中的异像也随之变淡。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全都死了。”

“杀了几个人渣而已,他们也的确该死,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翎认真的听着,并提出疑问。

从她的角度来说,如果是由她来负责审讯那几个黑巫师大概也会是相同的结果,这并不能作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你说的没错,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的确不能说明什么。”

“可他们却并非死于我的怒火和杀意之下......当时的我进入了一种相当奇异的状态。我依然是我,可却不再依照自身的常识和理性行动,在那间牢房里——我仿佛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依照自己的律法自己的本能给他们一一定罪。”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亲眼看着自己并非出于自身意志,而是受到某种让我无法理解的本能驱使将他们揉烂,捏碎,切成无数段或者用重力碾压成一滩烂泥。”

“这其中不存在任何愤怒或者足以支撑我这么做的情绪和理由,我冰冷的就像是一台执行着最基本逻辑的炼金仪器,人违背规则,而我下达裁决......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大概就是所谓神性带来的影响吧,就像艾拉说的一样,就像是有一个陌生的东西在你的体内苏醒。这的确不是什么会令人舒服的体验。”

海德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在这段时间里,影子一直在替我做一些脏活。她认为也许只要远离杀戮与毁灭的话,这种复苏就会来的缓慢一些,过去的我也相信这一点,只需要多留意一些就好......可这却终究只是傲慢罢了。”

“在这一次行动中也是一样,行动失败导致目标逃脱,还有前所未有的重大人员损失甚至亚特伍德也死了。”

“......就连影子也因为我的失控而受到严重的创伤,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另一个陌生的存在,以冷漠和俯视的态度面对自己曾经在乎的一切。”

他看向翎。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艾拉其实远比我要坚强也要走的更远,我需要她的经验才能在末日到来之前保持意识,去做更多的事——可究竟要怎样才能够对抗这种可怕的侵蚀?”

“在她留下的手稿中,提起过由诺伯德·威廉姆斯创造并由尤利西斯·菲利普总结的,通往神座的道路。那份手稿中提到了关于「锚」的概念,菲利普认为所谓的「锚」是由智慧生物以发自内心的崇敬与信仰描绘人格肖像,并通过这种描绘过程所带来的结果反馈。教徒的每一次默念与描述都会让这一对象的人性更加清晰。”

“在与尤利西斯·菲利普进行决战之前,她的状态明显比现在的我要更加稳定。”

“我试着像她一样散播了指向自身的尊名,但这却并没有带来明显的帮助,就我所知,艾拉也并没有创建宗教成为信徒崇拜的偶像。”

“那么,她所拥有的锚点是什么?”

翎思索了几秒,这种层次的问题她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也只能依赖直觉才能给出一个相对成型的答案。

“......也许是信仰以外的其他情感。”

翎回忆起与艾拉共度过的时光,以及她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

“信仰并不等同于锚点,恐怕你理解错了菲利普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在翎的提醒下,海德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存在违和感的地方。

“如果他的理论没有错误,那么「锚」的关键点就在于外力对人格肖像的描述与勾勒,这种反馈能够加固被描述者的人性。这样一来,锚的重量才是最重要的——未必要是信仰,也可以是其他东西。”

“你明白吗?神性是海啸是暴风,而你所维持的人性则是一艘海面上岌岌可危的船,如果你想要稳定自身的存在,那锚的重量就是一切——至于它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那些全都无关紧要。”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通过信仰来描绘自身,那就很简单了——因为这种感情是最为盲目且易于控制和传播的,相比其他东西,它的数量是最庞大的。”

第三十三章 令人安心的重量

“可什么样的人格描述会比信徒盲目的信仰更加有效呢?”

海德不解的问,

“这要问你自己——对你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情感。比信仰更加清晰,也更加强大稳固。他可能是某人某物,也有可能是你的执念和理想......我说了,这得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漫步在葛拉弥斯庄园的半月湖畔,海德·贝鲁赛回想起自己昨天夜里和翎的对话。

五月的气候已经开始向夏季转变,成排高大茂密的植物在与湖岸相去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翠绿色的屏障。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四点三十分,遥远的天边云层已经被地平线下的光线晕染成浅浅的白色。

他来到湖畔站定看着自己在湖中的倒影。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人,黑色薄风衣的立领下青年的面色苍白,有些凌乱的金发中还夹杂着清晨的露水。

海德和水面中的自己对视,却觉得后背发冷,而眼中的男人形象变得越发陌生起来。

他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冷漠,傲慢高贵的就如同一位久居高位的皇帝,不禁是周遭的一切甚至就连海德本人都没有在他的眼中停留片刻,就如同巨人不会观察到地面的蝼蚁。

一圈涟漪在睡眠泛开,画面在颤动中破碎充足——那实在是最普通的倒影而已,之前的对视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海德收回视线低头沉思起来。

“我认为最重要的情感吗......”

他依照自己的习惯和逻辑条理,开始从自己人生的起点梳理起值得被铭记的人和事。

是他那可悲又可怜的母亲?

从记事开始,自己就几乎没有从她那里感受到任何与“爱”相关的感情。

畏惧,怨恨以及对从未存在过某物的渴求,这种满是负面意味的东西足以让他作为锚点描绘人性吗?

不——这种情感的确曾鲜明而浓烈过,可它却早已经随着时间而淡化远去。海德甚至已经无法记清母亲的模样和声音了。

或者是他那难以亲近的父亲?

斯特劳·贝鲁赛是个冷酷而绝情的男人,是优秀的棋手和巫师,却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他尊敬那个男人,但这对父子在彼此之间却并不存在什么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