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第99章

　　场面要热闹，必得有人张罗，有人起哄。

　　王熙凤、薛宝钗都是会擅长张罗的，林黛玉也最会挑拨。薛宝钗、林黛玉只管叫蓉哥儿吃酒，王熙凤则一味灌她的老对手尤氏。

　　一阵笑闹后，桌上又分出几个阵营，有在一边欣赏着月色湖景的，有在一边怂恿继续喝酒的，也有在一边偷偷给自己斟上果酒寻着时机要敬人的。

　　林黛玉终见了贾蓉身边无人，寻到机会提着杯儿笑道：“蓉哥儿，我敬你一杯可好？”

　　白嫩嫩带着病样，如风中柳叶般柔弱，眉头似蹙非蹙若西子捧心。眸里却映着桌上灯火的光芒，确实生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好啊！”贾蓉没有二话，只一杯喝了。

　　林黛玉轻尝了一口，一杯入腹，只觉胃中烧火。味道并不太好，身上却起一股暖意，在这清凉夜风里正好。不由得深呷了一口，更觉身上都暖了不少。

　　黛玉眸里放光，第一次喝倒也不觉难喝，反而觉得略有些舒畅。暗想着若是热热的吃一口烧酒，应当更好。

　　如此想着，微微抬起娟秀下巴把杯中酒儿彻底喝完，轻呷一口，笑道：“难怪李太白如此中意。”

　　宁国府的酒分几种，给姑娘们喝的是果子酒，奶奶们喝的是黄酒。如果宝玉来了，必然是要喝葡萄酒。应时的还有菊花酒、桂花酒，合欢花烧酒等。

　　黛玉像个偷吃的馋嘴小猫儿，欢喜往紫鹃身边唤道：“再斟一杯。”

　　薛宝钗正在旁边，闻得酒味，不免动了动秀眉儿。提防地往外边的婆子们看去，细声道：“颦儿莫要多喝，叫那些奶妈子瞧见又要多嘴了。”

　　“晌午云妹妹喝，也不见有人多嘴的。谁这会多嘴，叫云妹妹去给她们一拳。”林黛玉一边说着，又叫紫鹃斟了一杯。急口喝下，只觉喉咙痒痒，忍不住犯了咳嗽。

　　薛宝钗见此连连往黛玉背上抚去，帮忙顺顺气儿，关切道：“喝这么急作甚？”说着，宝钗拿了黛玉的杯子，瞧里面还有半杯，一口饮下。品味后，贴心道：“这酒凉的很，不该你喝。下次要喝，叫人拿烫好的烧酒才行。”

　　贾蓉见了宝钗在给黛玉顺气，又有紫鹃、莺儿围在黛玉身边。他深深吸气压住腹下火热，快步过去，询道：“姑姑可算要紧？这会夜深清冷，叫丫鬟们先送姑姑回逗蜂轩里，这儿也该散场了。”

　　林黛玉回头望一眼，见众人还在说笑着，便知蓉哥儿是在体贴她才决定现在散场。她岂肯让蓉哥儿因她扫了大家的兴，笑道：“倒不碍事，喝一杯烧酒暖暖就好了。”

　　“这里风大，恰好媳妇也受不得太冷。酒就不喝了，我让媳妇陪姑姑们在园子里走走。”贾蓉哪里还敢让林黛玉喝，刚才如果知道林黛玉杯里是酒，他也不会应下。

　　薛宝钗亦是相劝，连连说好。

　　林黛玉也只好作罢。

　　姐儿们夜晚是极少有机会出房间的，几个姑娘一听要去夜里在园里转转，一时也来了兴致。便是稍喝了几杯的李纨也有意动，看兰哥儿心底有事儿，便也领着他同素云、碧月起身离开大水亭。

　　王熙凤见这会时辰也不早，便与尤氏商量，叫大家都去逗蜂轩里避一避夜风。

　　水上的酒宴也因此散了。凤姐儿不愿和丫鬟们凑热闹，只叫翡翠、平儿、丰儿等人好生跟着，不仅要好生照料姑娘们，也提防夜晚漆黑别叫怀孕的秦氏磕了碰了或是受了惊。

　　王熙凤、尤氏、薛姨妈则坐逗蜂轩里喝茶。

　　贾蓉和兰哥儿倒是落在了后头，身边也没丫鬟，各自提了一个灯笼在忙忙走着。

　　他在酒席上倒也把宝玉秦钟在学堂的事听了大概，想起下午时贾兰红着脸撒谎的事情，不禁哭笑不得。

　　兰哥儿犹豫道：“蓉哥儿嫌我没给秦家兄弟出头么？”

　　贾蓉望着前面一众漂亮的奶奶姑娘们，轻轻摇了摇脑袋，笑道：“一群亲戚打架，不论给谁出头还是两不相帮都合情合理，我怎会嫌怪你呢？本也不是大事，总放在心里，反而不好。”

　　贾兰紧紧抿着嘴，低头思索，慢慢道：“我不如蓉哥儿会和人来往，也不如蓉哥儿会讲话。有时候我也想学，偏就是学不来。”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贾蓉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

　　“你小小年纪就和个老头子似的，明明瞧瞧天气，我带你去庄上走走。别什么事儿都压在心底，哪怕真有什么不开心的，倒也可以和我讲讲。”贾蓉无奈笑着，又见前面的李纨时不时回头看来。又道：“至少你母亲时时想着你，你在西边也从没挨过打，可比我和宝玉好多了。”

　　这世界将来必定有一场大变。

　　如今秦可卿怀了孕。贾蓉才真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也真正需要认真为后代考虑。

　　他不想教育谁，也没资格教育谁。

　　贾兰往后怎么样，说起来，与他也没几分关系。但是，谁又不想身边多几个可靠的帮手，能拉拢便拉拢呗，贾兰年龄虽小但未来也是会有功名的人。至少说明以后能力差不了。

　　哪怕将来贾兰帮不了自己，能稍微帮一下后人们也是极好的。

　　就像贾赦、贾政他们这会的亲近，除了名义上的两府亲缘，其实也是想着让贾蓉往后多照料西边。

　　前面的秦可卿与众位奶奶姑娘已在做道别。

　　贾蓉知道今晚也该散了，该是要进入夜晚的猎杀时刻。

　　嗷嗷嗷~

　　蓉大爷心里暗起一片火热，笑道：“行了，回你娘亲身边去罢。”

　　贾蓉张望几眼，果真见了薛姨妈领着香菱等丫鬟从逗蜂轩过来，倒是不见王熙凤和尤氏身影。

　　好凤儿今晚必是回丛绿堂歇息！尤氏这会则该去了天香楼里。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赶忙上去与众人请安，稍作一下挽留，便差人备轿备车，请了翡翠、丰儿张罗着送众奶奶姑娘们出府。如此，便急忙忙往天香楼去。

　　众人倒也不在意，只是林黛玉微微蹙了下眉头，想着没见王熙凤身影。私以为是蓉哥儿又会凤姐姐去了，便道：“这会实在有些乏困，劳妈妈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今晚在东边宿下了。”

　　说着，便让雪雁、春纤二人且先跟着翡翠，她要先去天香楼里解个手。

　　顺便一探究竟，最后确认蓉哥儿和凤姐姐是不是真的有那瓜葛。

第一四五章：别……林姑娘在里面

　　林黛玉口中的妈妈并不是死去的贾敏，而是奶妈子，又称奶娘。

　　外人称做某嬷嬷、某婆子。

　　黛玉身边的奶妈子是从扬州跟来的，黛玉打小吃着她的奶，也跟着她长大。这奶妈子也是个既通心通惠的人儿，晓得姑娘长大便不好再多管，不似宝玉的奶妈那般张扬跋扈。

　　奶妈子只是略微叮嘱了雪雁、春纤两个丫头几语，便同着其他嬷嬷随奶奶们往荣国府去。

　　丫鬟们哪知姑娘的心思，既然姑娘和嬷嬷都这么吩咐了，她们也只好照做。

　　紫鹃是贾母送给黛玉的，略比黛玉大几岁，却隐约瞧得出黛玉一些心思。素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紫鹃稍有些许忧虑，这般下去只怕姑娘会对小蓉大爷生出别的情愫。

　　贾蓉也从来不知林黛玉的心思，甚至从来没想过林黛玉的想法。

　　他目的非常之单纯，黛玉可爱，瞧着喜欢就多亲近；黛玉病弱，瞧着可怜便多关心；黛玉和任务有关，便想着做做任务得个好处。之外，再没别的想法。

　　他素来是这样，不想那么多。

　　进了天香楼里，也是这般的，瞧着楼上有灯火便猜测是尤氏在楼上。急急地上了楼，果真也见到了那婀娜的人影正在窗边望着下边的顶顶软轿在灯笼光芒引领下如一条长龙款款往园子便门去。

　　“今晚没喝醉罢？”贾蓉急忙忙抱了上去。

　　尤氏身儿微颤，稍矜持一会，便渐渐软在他怀里。回头瞥一眼，眸中好个无奈，道：“凤辣子愈发张扬，今晚又找着借口在丛绿堂宿下，竟暗里吩咐丫鬟去西边拿了换洗的衣裳回来。你们真不怕西边两个太太知晓？”

　　西边的两个太太肯定都有所猜测，但她们也没证据，况且这种事总不好声张。

　　贾蓉苦笑道：“今儿我和她约好了，帮她洗一洗的。倒没想，她竟叫人去拿衣裳。”

　　这混账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直白说帮另一个女人洗一洗。

　　尤氏听得是哭笑不得，偏臀后还有一股火热在慢慢的迫近，叫她心儿里有些慌张。忙道：“凤辣子也不知回丛绿堂了没，叫她撞见，有你一番好受。”

　　贾蓉双手偷偷摩挲着，细声道：“叫银蝶把楼下的门关了便是。”

　　尤氏连连拒绝，根本无法抵挡那胡乱放肆的双手，幽幽道：“万万不行，不少人都知我来了楼里。你方才上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瞧见，开着门，别人也只当咱们在说话。关了门，没鬼也成真鬼了。”

　　贾蓉嘿嘿道：“确实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有事儿想请太太帮忙了。过几日圣旨下来，我得要去周家吊祭一番，还劳太太差人备一份祭礼，等出殡时还得吩咐家下小厮去搭一个祭棚。”

　　尤氏听着这话，心里涌上无限的奇怪滋味。幽声道：“这些事儿和我说作什么？吩咐翡翠帮忙记着，往后这些琐事都该由翡翠帮你媳妇代管。翡翠自会差使婆子们去让赖总管准备，到时你瞧了清单，觉得多了少了再和赖总管直说便是。”

　　内事外事素来分得很清。

　　尽管周洋是贾蓉的同僚，人情来往却算是府里的内事，送什么礼、花多少银子都要内宅当家经手。将来对方家送了什么来，也是由内宅当家对本记录。

　　不要小看这些小事，每一处细节都是能体现两家当时的关系。若是哪次对方家里礼薄了，说明对方恐是有意疏远，这些事儿得由内宅当家告诉府里当家的老爷。

　　若是哪家送的礼过厚了，也需内宅当家告诉老爷。这样厚礼薄礼都不经府里老爷的手，礼再多也是来往的人情，收得也名正言顺。若是不能收的，也只管让内宅当家差人送回对方内宅去，这样也不叫两家太尴尬。

　　这便是大户人家的‘体面’。

　　越大的人家来往的亲戚亲友越多，单是这一家家、一府府的人情往来，便足够叫人头大的。所以，内宅当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贾蓉苦笑道：“差点忘了翡翠，有她在确实省下太太和媳妇很多操心。倒有一桩事儿，真得太太拿主意才成。”

　　“又是什么事儿？”

　　“今儿我在凝曦轩喝酒时，无意提起锦儿姐姐。后街的亲戚里倒有几人眼热的哥儿，我瞧着后廊五婶家的芸哥儿一表人才，明儿计算叫他到园子来一趟，好让锦儿姐姐和碰个面也好，远远瞧一眼也罢，顺道问问锦儿姐姐的心思。”

　　尤氏突地感觉火热迫近，猛地心慌。却是始终拗不过他，只能微微张着嘴儿顿了顿气息，后慢慢大吞了一口凉气。双手紧扒住床沿子，根本不敢再动了。

　　贾蓉却深吸着气儿，十分得意。问：“太太觉得这样如何？”

　　“别……别动！”尤氏嗔一口，幽蹙着眉头慢慢道：“锦儿若也瞧着满意，你做主便是。”

　　却说楼下的林黛玉真去解过手，又在紫鹃伺候下洗了手儿。隐约听得楼上有点声音，忙叫紫鹃在大门外等着。暗想着蓉哥儿果真还在楼上。

　　她放轻脚步，小心从楼梯往上去。一步一步，声音听得愈发清楚。

　　黛玉恰听到贾蓉说锦儿的事情，顿时疑惑起来。

　　楼上不是凤姐姐？

　　她犹豫一阵，继续上楼。小脑袋伸出二楼，左右张望了眼，便瞧到大厅北面房间里有两道身影抱在一起。

　　是蓉哥儿。

　　他……在？

　　动？

　　林黛玉顿时睁大了眼睛，前所未见过的画面冲击着大脑思绪。一下，脸儿升腾火热，双耳通红，突听隔壁房里有动静，便连忙躲去。望一眼，竟是尤氏身边的银蝶。

　　银蝶无奈道：“楼下门还没关呢！”

　　黛玉顿时清醒过来，连连往后退去，蹑手蹑脚下了楼梯，然后拉着紫鹃快速跑出了天香楼里。

　　“姑娘怎么了？”翡翠狐疑地看着她。

　　黛玉喘了几口气儿，脑子里还是刚刚那无比刺激的场面。心里又气又恼，蓉哥儿怎么能和珍大嫂子做那样的事？！

　　一个凤姐姐，一个珍大嫂子，怎么能这样！

　　她已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有无限的失望，有不尽的失落，也有数不清的气恼。

　　林黛玉拉长了脸，道：“安排软轿，咱们回西边去。”

　　翡翠不知所以，只想着这会奶奶姑娘们都远去了，再叫林姑娘领着几个小丫鬟乘轿回去也不好。且不说宵禁的事情，姑娘独乘一驾马车领着丫鬟在夜里行走，终是不行的。除非叫小蓉大爷送过去，或是叫琏二奶奶陪同一并过去。

　　“姑娘今儿且在这边歇息罢，前边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理，这次定没有野猫儿乱进姑娘的房里。”翡翠紧携着黛玉的手儿，好生宽劝。见说不动黛玉，便道：“姑娘执意要回，也请姑娘在逗蜂轩里稍坐会。让丫头们去寻一寻大爷和琏二奶奶，请他们中的一个送姑娘回去。”

　　林黛玉一听，心里更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