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 第33章

作者:佑树

  叶婉清让儿子把衣服递给自己,而叶弘依言照做,看着她一件件穿上里衣中衣,月白色的窄袖长裙,穿衣后更显光彩照人,又用玉带束腰,自然的勾勒出纤腰曲线,给人一种身材修长俏丽的感觉,

  随后,叶弘又捧着镜子,没说话,静静端详着母亲梳妆。

  以前的他看着母亲臭美,总有种幼稚的想法:女为悦己者容,打扮得花枝招展给哪个男人看?

  后来才渐渐明白,母亲也不单单是母亲,她还兼具了女人的基本属性,也是等他高中住校去了,母亲才腾出了空闲,把自己打扮的完完美美,在容颜不断衰老的过程中,让自己美丽的一面再次淋漓尽致展现出来,这也是一种心灵需要。

  这一次,他望着母亲的打扮,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担心。

  看着她逐渐将自己装扮起来,挽个妇人髻,在鬓边斜插一支金凤钗,凤口衔红宝珠格外耀眼,上面光泽莹润,一看就是很高级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法宝。

  叶弘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两句,这出装,简直就是壕无人性。

  这时,叶婉清俏脸忽然凑近,取出一块龙形玉佩轻轻将其系在儿子身上,一边轻声叮嘱道,“能护身的东西,带着它,晚上睡觉也要带着……这样出门在外,你妈还能稍微放心点……”

  “嗯。”叶弘没有拒绝,他将来只会给母亲寻来更好的法宝和丹药。

  她碎碎念着,“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晚上睡觉最好把头发散开,听见没有,小懒虫。”

  她这近乎撒娇般的语气,简直让人心都要被暖化了。

  梳洗好之后,叶婉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叶弘会意,伸手牵着母亲。

  两人携手出了门,面色平静地走出小院,走过石道,径直前往不老峰的方向。

  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所有人见了叶婉清都主动退避让路,像倒伏的麦浪齐刷刷地低头致意,而后也只敢悄悄地打量着他们母子俩,议论着,充满崇拜地说那位女子至尊——莲荷是她的前身。

  叶婉清却不为所动,遵循师父的教诲,对于她们视若无物,扰扰浮生江上萍,世情梦幻不须闻,她只管牵着儿子向前,越往前行,心情就越平静;越往前走,人就越少,像是逆着人流一样,然而沿途的风景却越来越美,满眼翠绿叠嶂,山花烂漫,道尽长春真谛。

  人如果一直往前走,在生命中来来去去的无关之人,只会变得越来越少,高处不胜寒,这仿佛是人间至理。

  半个时辰之后,母子俩才终于来到山顶,一位守山的女弟子如同门神立在陡直的山道尽头右侧。

  “师叔好。”她眉清目秀,不动声色,冷着一张小脸,却是恭敬地行礼。

  叶婉清轻笑一声,“雪琪,你也好。”

  这名叫冷雪琪的弟子,转而抬起眼帘,打量了一眼叶弘,仿佛要认清他一般,而后一板一眼的问道:“这位便是师叔的子嗣吗?”

  叶婉清柔声答道:“嗯,他是我儿。”

  在此之后,冷雪琪也不说话了,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于是叶婉清牵着儿子的小手,朝着自己的三寸宫走了过去,这里可以说是距离祖师殿最近的宫殿,被沉鱼祖师分配给了她居住,方便教导。

  三寸这个名字,原本取自古籍——“人体有三丹田上、中、下三处,每室方圆一寸,故云三寸。”

  但叶婉清却联想到了一句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虽说是牵强附会,但感觉十分贴合她的心境。

  打开宫门,里面陈设异常华美,屏风花案,木桌坐榻各种家具应有尽有,叶弘心里不由得想着,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穷酸是路人。

  这时候富贵人家连睡觉都有讲究,小睡在榻,大睡才上床,不过叶弘才从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接就无忧无虑地躺在母亲的白玉床上。

第五十八章 劫缘起

  大凡官宦之家,都有一张上好的白玉床或象牙床专门用来放官笏,以示对大夏朝廷官场的尊敬。

  每逢遇到生日宴请,朱门绣户之中,谈笑有高官,往来无百姓,白玉床上堆满层层叠叠的官笏,当真是尊荣至极。

  可如此尊贵的白玉床,放到修仙界也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这就是贵与贱的区别。

  叶婉清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又或许是时隔多日见到儿子之后,终于从那种心绪激荡、情波起伏的状态中走出来,仿佛感觉自己从躯体中抽离出来,正以一种旁观的视角俯视着“自己”和儿子。

  不过,这种状态仅仅保持了几秒钟,随后便迅速消失无影了。

  叶婉清心中隐隐有种明悟,这便是筑基后期的“神”。

  “神”即精神,以精气作为物质基础而产生,又能统驭精气而将其运用自如。

  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恩师沉鱼祖师的谆谆教诲:炁聚神凝,则金丹生;金丹虽是长生药,若少精神不成婴。

  倘若没有把“神”融入到金丹里面,那么将来修士“十月怀胎”怀出来的就是“死胎”、“死婴”,就一辈子都只能遗憾的停留在金丹,永远突破不了元婴。

  她忽然心神一晃,感觉仿佛被抽去了一部分力量,无他,只因为“死婴”二字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实在是太过悲伤了,再结合儿子小时候的遭遇,她心里就一阵阵难受,堪堪稳固下来的平和心境,就开始动摇。

  只能说儿子真的是她唯一的死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只有他杀她可以不用刀剑。

  上大学期间,对待她这个妈妈就是冤家一般,曾经的冷漠疏离和毅然决然作为前车之鉴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不得安宁,以至于母子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之后,现在她竟然丝毫生不出拒绝他的力气和念头。

  儿子内心禁忌的想法,对于任何母亲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就好像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甚至蛮横的掷在她身上,打在她的心口上,她的心也被撞得发颤,无力招架……倘若是不幸失去了作为母亲的资格,心也随之就死了,一切也将了结了。

  即便如此,她也从没后悔过生下他。

  叶婉清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朱唇轻启,“……你在这里躺一会儿,妈妈去去就回。”

  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安逸,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叶弘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征兆,更没有发现母亲已经开始渡属于她的金丹之劫。

  这是不同于火劫,风劫,乃至雷劫,而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心魔劫。

  ……

  所谓的心魔,即是最放不下或得不到的人或事。

  而心魔和业力此两者,在上古之时,曾经是天意无所往不利的致胜法宝,但是,当这人世间的戾气逐渐增多,修仙之人个个都不再相信善恶因果报应,不再相信努力就会有收获,也不再追求心性修炼,而是改为宣扬逆伐苍天的魔道、信奉宣泄和报复,以及放纵,此前几百年曾经流行一时的吞天魔功,近两百年才开始流行的男女双修之法,都是如山铁证……面对这样男盗女娼的世间,就连天意也感到十分棘手起来。

  言归正传,数千年里,也只有少数“幸运儿”会遇上心魔劫。

  这是几乎是必死之局,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可能度过心魔劫,因为人自身就是矛盾的,不统一的,在每个阶段的认知都会有所变化,硬要强行圆融只会把自己搞成了精神分裂,彻底疯狂。

  ……

  祖师殿中,沉鱼祖师正舒舒服服的坐在蒲团上,裙摆散落满地,堪堪盖住丰腴浑圆的翘臀曲线,饶是如此,若是从背后观赏,仍旧依稀可见。

  在见到叶婉清的一瞬间,她的红唇便噙着柔和清浅的笑意。

  “婉清回来了。”

  细看之下,沉鱼祖师她其实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第一眼或许并不觉得她是人间至美,但是多看几眼,便会被她举手投足间的天然去雕饰的气质所吸引,宛如一首阳春白雪的乐曲似乎能荡涤人的心灵,和她呆在一起,会感受到舒服,以及愉悦和开心。

  她仿佛一眼就看出爱徒有心事,于是便笑眯眯地问道:“婉清在烦恼些什么?”

  “师父。”叶婉清美眸眨了眨,略显苦恼,“徒儿现在有三个烦恼。”

  沉鱼祖师听了,却是毫不意外,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于是二人坐下来,她甚至亲自为爱徒斟了茶,叶婉清便向着可亲可敬的师父倾诉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当妈的放心不下儿子,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又担心他被不三不四的女人勾了魂去。

  沉鱼祖师不时微微颔首,最后总结道:“想给你儿子找一个实力高强、人品又信得过的媳妇儿?”

  “啊?”

  她什么时候说要给儿子找媳妇了!

  沉鱼祖师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唇角微微扬起,“他身边这不就有现成的嘛,婉清,你看清漪这孩子行嘛?”

  听着这话,叶婉清神情有一瞬间的理解不能,瞪大了美眸看着她,柳眉微竖,“师父!”

  师父她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唯独有一点不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着一颗少女心,经常喜欢捉弄人。

  再说了,柳清漪怎么能行呢?

  且不说她都两百多岁了,那冷冷清清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开不起玩笑的烈女,婚后生活肯定不和谐……

  “好好!莫气莫气!”

  沉鱼祖师连忙摆摆纤手,神色微异,说实话,看着徒儿板着俏脸,她总是忍不住会想起恩师莲荷,诚恳道:“……为师也只是说说而已,婉清不必当真,那为师换个说法,若是给你儿子定下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定亲……”叶婉清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和谁定亲?”

  沉鱼祖师见状,轻声为她解释起来。

  说白了,其实就是宗门联姻,让天分极高、年龄相近、被宗门寄予了厚望的仙材们定下婚约,结成道侣。

  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和能不能联姻其实没有必然的关系,有了固然很好,没有也不妨碍。

  真正决定联姻的是双方的天赋地位,正所谓“门当户对”,其实主要就是天赋地位上互相匹配。

  而且,后代是一定要有的,这样即使再不济,也可以诞生出具有上品“灵根”的子嗣。

  再者,从某种意义上讲,在修仙界因为爱情而缔结的婚姻,实际上远不如因为共修仙道而缔结的道侣关系稳固。

  叶婉清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徒儿明白了,你先让我考虑考虑。”

  沉鱼祖师认真道:“婉清,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你家的孩子是男孩子,又是天品单水灵根,三个月完成筑基的天才,再过几年,等他大一点,人家找上门来提亲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两手比了个手势,眉眼弯弯,笑如清月,“说不定,能起一个大大的后宫呢。”

第五十九章 月下仙

  待到叶婉清穿行廊道,返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经历过晨间之事,母子之间不再是那样的心思坦然,毫无诟耻。

  他的心里有苗头,她的心里也有歉疚和畏惧之情,就像湖面看似水波不兴,其实水下暗潮涌动,但这并非是各怀鬼胎的貌合神离,而是俯身相就的痴缠,互相爱护,也互相拿对方毫无办法。

  叶弘被允许在不老峰住下来,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明白这自然是得到了师祖的首肯,但接下来却一直没有得到师祖召见,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自己暂时还不够格。

  随口吟诗一首——

  风雪压枝两三年,如牛负重步艰难。

  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男儿不丈夫!

  ……

  母子俩从上午修炼至黄昏,时刻相伴,她做饭他吃饭,她就寝他做梦,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是谁迁就谁,谁依附于谁。

  刚开始,叶弘还会享受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是不过短短几天,就觉得这种生活实在是太过安静祥和,不再有史诗感,甚至小家子气。

  蛟龙本就是凶性和淫性的化身,他本人确因蛟魂而私欲过重,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攻击性,却又得益于母亲的存在,保有着一个正常人的心理和良知。

  要说叶婉清究竟做了什么,这其实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只要妈妈在,孩子就会表现得不一样,而且多半是乖巧的。

  这天夜里,叶弘精神百倍,困意全无,这不同寻常的表现自然引起了叶婉清的注意。

  “怎么还不睡呀?”她开口的声音有些轻柔,“兴奋什么?”

  他自己也不明就里,只好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叶婉清点点头,从鼻腔里微微发出“嗯”的一声,“那妈妈不管你了,我可是要休息了。”

  说着,便松开了搂着儿子的那只白藕似的胳膊,既然他不睡觉,她也不打算拘着他在身边。

  而叶弘却是主动坐在床边陪伴着母亲,静静看着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