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来天欲樰
“[灰黯之手]只能施行宣判，而不能进行拥抱。”
“是啊。”玻吕茜亚微微一笑。
“正如[死亡]本为一体的双掌，在我们抵达人间时一分为二，再也无法触及对方……”
“塞纳托斯的生之半身，[赐予死亡]的永生之人…这就是我强加于你的诅咒。”
对此，遐蝶望着眼前的轮椅少女，反问：
“那…你呢？”
“我…它的死之半身，我背负[拒绝死亡]的命运，在人间诞生的那一瞬间便宣告死去。”
玻吕茜亚有些无奈。
“自此，泰坦也在世上不复存在。”
“生死断绝流转，灵魂无缘面见尊神，只能搁浅在亡者有涨无落的河流中……”
“多可笑啊…我的私心本为挽救生命，却为你，还有这个世界写下了比死亡更沉重的命运。”
轮椅的轮毂转动，玻吕茜亚向着花海的深处缓缓行去。
“然后，我，玻吕茜亚残存的理智，徒留在冥界。”
“日复一日地照料鲜花，看它长成花海…咀嚼着生与死，离别，还有漫长的孤独……”
遐蝶迈动脚步，跟上她，悄声说：“…命运果然很荒诞。”
“我们的人生如同手掌对映…可即便如此，仍旧殊途同归——”
“我们走过不同的路，却品尝着同样的滋味。”
玻吕茜亚望着前方摇曳的花蕊，淡笑道：
“我本以为，至少你能在这一世也好好活下去……”
“我的人生没有虚度。”遐蝶目光坚定，“对我而言，你不曾做错过什么……”
“是吗？”玻吕茜亚抬头，看向这位许久不见的姐姐。
“即便…我将[赐死]的权柄强加给与我素不相识的你？”
遐蝶轻轻摇头，此刻的她，已经对身上的诅咒有了另一种看法。
“在这场漫长的旅途中，我的肩头早已被强加过太多使命。”
“我也曾迷茫，乃至愠怒过……”
“但直到不久前，我才意识到：若非你的赐福，我也无法理解那些感情从何而来，无法理解自己的使命——”
“更遑论来到这里，与我宿命的半身重逢；一同分享我们的过去，眼前的风景……”
“还有。”遐蝶望着轮椅上的少女，露出笑容，“你我二人[存在]的意义。”
第1386章 轮回怎么你了
“这片花海生长在死地，你我用离别来为它播种，又以孤独的泪水浇灌而成……”
“死亡所能缔造的，莫过于血泪中绽放的鲜花而已。”
遐蝶正色道：
“所以，塞纳托斯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塑造万物，[灰黯之手]也无法裁夺万物生灵的命运——”
“因为凡人的生与死，本就不该被任何意志主宰。”
闻言，玻吕茜亚有些好奇，“这听起来，反而是在否定塞纳托斯的意义……”
“不。”遐蝶解释：
“无人能独立担起生死的天平，哪怕是神明。”
“生与死的分量同样沉重…你我都再明白不过了，不是么？”
见她能说出这种话，玻吕茜亚微微思索，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一生，想必也很辛苦吧……”
幸福、无忧无虑的人，又怎么会想那么多大道理呢。
“我们…真是一同走过了无比荒谬的旅途啊。”
“早在那时，我已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不为久别重逢的拥抱，而为以手还手，实现报应……”
“然后你告诉我早已写就的答案…为漫长的命运画上句号。”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轮椅，微微一笑。
“已经太久太久了。”
“我一个人守候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望着走投无路的亡灵…被这片孤独的荒原拒之门外……”
“在他们的身影中，我始终期待着看到你的轮廓，却又害怕和你相认。”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
“我更害怕看见…曾经的至亲早已忘却了我的存在。”
“…我明白。”遐蝶安慰道：
“但你看，玻吕茜亚，无论如何…我回到了这里。”
“你不必再独自肩负[死亡]的权柄…毕竟，它本就应该由两只手共同举起。”
“所以，就让颜欢阁下…带着我们的火种回到人间，让凡人取回生死流转的权利吧……”
“我们，塞纳托斯的职责，从来都不是拣选生命，只有看顾它们而已。”
“让我们一起…为众多灵魂照料这属于他们的…温暖的花海吧。”
“好吗？玻吕茜亚？”
“……”玻吕茜亚陷入了沉默。
没想到，姐姐居然愿意留守花海。
千年的孤独，让她有些恍惚。
“当然。”玻吕茜亚回答道：
“现在…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根据这一世的神谕所示，塞纳托斯的神权注定只能由一人执掌。”
“身为死亡的黄金裔，身为它的半神，身为泰坦……”
“我们命中注定的时刻，再次到来了。”
遐蝶微微点头，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像从前那样……”
“是啊。就像从前。”
玻吕茜亚释然一笑。
“但，与那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试炼的双方都做好了准备。”
“此乃命运使然，只要有姐姐在，我就不会害怕……”
“请你完成这一世的试炼，赐我以[死亡]的拥抱，点燃[生命]的火苗。”
“姐姐，如果是你，在经历过生与死的锤炼之后，一定能为这片荒原带来第一抹生机……”
“就像奔赴冥界的蝴蝶，落在死亡的枝头。”
“…我会的。”遐蝶将手放在胸口，望着这里的每一朵鲜花，早已下定决心。
“在那之后，我会永居冥界，让冥河回到这里，化作天上的细雨，将灵魂撒向这片冥土。”
“生死将再度流转，你亲手播下的这片花海，今后将承载着无数或悲或喜的灵魂，永远焕发生机。”
闻言，玻吕茜亚很是感动。
“谢谢你，能请你…为我实现一个心愿么？”
“当然可以。”遐蝶看向她，“是什么？”
玻吕茜亚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释然的说：
“请…不要忘记我。”
“…我答应你。”遐蝶点头。
“即便我将再度跨越轮回…当我们在来世再见时，我也一定会像最初诞生时那样……”
“我也一定会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你。”
“真好啊……”玻吕茜亚靠在椅背上，逐渐松弛下来。
望着天边那残缺的月亮，感叹道：
“遐蝶…遐蝶……”
“人如其名…多美呀。”
……
奥赫玛城。
“真是时光飞逝呐……”瑟希斯站在黎明云崖入口处，对身边脸色发紫的那刻夏开口道：
“转眼间。第十五个门扉时已近在眼前了。”
“待到这场闹剧结束，汝之魂息也将置上生死的天平。准备好了么？”
“我感觉我现在就要死了……”那刻夏捂着自己紫色臃肿的额头，脸色难看道：
“真是荒谬…那些愚昧的老东西为什么连投毒这种计策都想的出来。”
“他们难道就看不懂，雕虫小技对那个怪物而言根本就毫无作用吗。”
“人子哪。”瑟希斯嘲笑道：
“在即将落幕之际，凡庸总会拼尽一切所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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