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因此，罐头工业，也给了关外制糖业一个缓冲。
很自然的，长期待在海上的军舰很快就引入了保质期长的罐头，各类甜咸罐头出现在水兵的餐桌上。
然而吃得久了，再好吃的罐头也会吃腻，总想吃些新鲜蔬菜。
正好船只停靠在上海南市码头附近，一些水兵便动起了用罐头换蔬菜的念头。
于是，这才有了陶森甲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看袁项城的口气，似乎对法国寸步不让，正应备战才是，怎么能放任官兵下船呢？看来国防军治军也不过如此。陶森甲在心中对国防军水师印象分大减，连方才看到巨舰大炮的震撼感都弱了几分。
就在陶森甲思考之时，唐绍仪从海龙号上走了下来。
“陶大人，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少川，你是在船上端坐呢，我可惨了。”陶森甲见到正主，单刀直入道：“褪去炮衣，你们国防军水师，莫非要轰炸法租界不成？”
“陶大人，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唐绍仪不卑不亢，指着海龙号说道：“不如上船详谈吧。”
“好”陶森甲也不废话，径直走向舷梯。
少顷，船长室内。
二人坐定后陶森甲急切问道：“少川兄，岘帅不是已经通电说要和法国人和平解决此事了吗？
为何袁大人又要横插一手，凭白生出事端来？
此事，要给我江南方面一个说法。”
陶森甲想要先扣帽子，让唐绍仪理亏三分。
“陶大人若是想来问罪，那还是请回吧。”唐绍仪却根本不接茬，直接顶了回去：“等袁大人抵达上海之日，自然会给刘大人一个说法。”
一袁项城来谈？他那个性子，怕不是真要惹得法国人进攻了。
本来想着从唐绍仪这边套套话，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可陶森甲没想到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唐绍仪端茶送客了。
其实这件刺杀案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先不说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七这次死的可是法国领事，能一命抵一命都算是邀天之幸了。
六可坏就坏在，根本没抓到开枪的人。
九凶手，到底是谁派的？
三随着法国领事被刺身亡、法国台湾总督赶赴上海，无数生活在租界内外的中国人开始内心不安。
六之前袁项城“围困法租界”通电带来的热血与震撼逐渐褪去，叫好声仍旧是主流，但投降派也开始明里暗里的表示反对，他们生怕洋人再来一场武装行军。
然而始作俑者袁项城却并不在意这些，他现在赶到了烟台，正在参与张裕玻璃厂的落成仪式。
芝罘山下，偌大的厂门前，袁项城和一众工厂经办、协办站在一起留影、
一旁的创办人张弼士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位袁大总督封锁法租界之言听起来倒是十分硬气，可法国人是何等横行霸道之辈。
越南被殖民后，安南当地不少华商都被法国人没收财产，不得不跑到南洋槟城、马六甲等地，他此次真能硬到底？
然而嘀咕归嘀咕，张弼士也不得不承认，封锁法租界的通电是他生平听过最畅快的话。
而对于饱受洋人欺凌的南洋华人而言，更是如获至宝。
为何自己要舍近求远，甚至劝动其他南洋华商也北上投资，还不是看中了袁项城对洋人强硬的态度？
自小在南洋摸爬滚打几十年，张弼士也明白了许多，经济最终还是要依托于政治。
华人在南洋爬的越高，被割肉的风险就越大。辛辛苦苦积攒半辈子的家产，可能遇到一次土人暴乱就能损失七八成。
可偏偏华人还就只能憋着，不能动用私刑反击，只能找殖民地的洋人“主持公道”，就这公道，还要花费巨额银子打点。
然而，洋人说的好听，表面上是主持公道，却只会处死几个带头闹事的土人，被抢家产绝大多数情况是追不回来的，华人只能吃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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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张弼士整理了一下心情，对着身旁的袁项城殷切说道：“蔚亭此行南下，肩负全体海外华人期冀啊。”
张弼士猜到了袁项城强硬的通电是为了在南洋华人中博得好感。
毕竟南洋华人多出身自闽粤二省，而袁项城远在东北，天生就有疏离感。
并且，自打李鸿章配合美国人在吕宋设立租界后，不少南洋华人都深受鼓舞，将李鸿章视为华人救星，纷纷去两广设址开厂。
就连张弼士都收到同乡消息，邀请他一同去家乡办厂。
不过，两广总督府对于华人办厂之限制却让张弼士颇为不快。
洋人办厂不论，华人办厂无论是来自大清还是南洋，全都要以广东海关道的名义参2成股本，海关道道员盛宣怀还美其名曰这是“朝廷心意”
张弼士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后更是直呼见了鬼了，广州的朝廷，到底是哪个朝廷，武昌的还是北京的？
至于南洋华人最擅长办厂的纺织领域，两广总督地界上更是不许私人办厂，只能“官商合办”
而张弼士早就见识了袁项城营造的经商政策，自然是不想凭白让出几成利给别人，所以便加码了对袁项城的投资，希望能押宝成功。
本来他还想在汕头设一个小玻璃厂的，可自从知道了两广总督府的做派后，张弼士就熄了那个心思，直到袁项城倡议，他才决定在烟台办玻璃厂。
烟台沿海有大量天然中D：二F思鲮四356！石英砂，是绝好的玻璃原材料。
...
看到张弼士期待的眼神，袁项城自然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用坚定的语气回道：
“弼士兄，南洋华人亦是华人，我今次南下，就是给华人出气的！”
张弼士知道袁项城多少有大话的成分在，在法国人面前给华人出气，他真是想都不敢想，但能有这个保证他也已经很欣慰了。
南洋华人侨居海外，十数年不得归国，还有什么能比这番话更能鼓舞人心呢？
想到这里，张弼士直接对袁项城说道：“蔚亭，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南洋华人的吗？”
袁项城见状微笑道：“弼士兄，现在国防军够不到南洋，只能在国内给华人出口气。
但请弼士兄相信，将来中国强大之后，只要南洋华人一封电报求援，国防军定然义不容辞。”
海外出兵？张弼士一时间听到这话有些恍惚，这更加是他不敢想的事了。
但旋即，他就察觉到袁项城话里有话，稍一思索，他立即想起来袁项城此番话语到底针对的是谁。
李鸿章！
原来，法国殖民安南后，安南华人家产被夺，不少人跑去广州请求李鸿章主持公道，可他却推脱“事涉洋人，地处域外，非大清律法所能及。”
最终不得已之下，这些安南华商只能继续南下，投奔亲友。
张弼士得知此事也是机缘巧合，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事，他才正式对李鸿章彻底失望，并将自己绑在袁项城这条船上。
“好，蔚亭，我定将此话带到！”
看到张弼士点头，袁项城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本南洋商人在关外设厂已经有上升趋势，但在南海舰队全歼菲律宾舰队后，一时间北上华商急剧缩减，全跑两广去了。
关外虽然营商环境良好，但无论是从距离还是乡情上来说，想要和闽粤沿海竞争，还是天生的低人一头，少不了要另辟蹊径，所以袁项城就JiAoU：只能从民族情绪上想办法。
毕竟，优越的经商环境只能影响一部分南洋华人，大部分华人还是心系母国，心系家乡。
不然的话，历史上南洋华人也不会在民族独立这件事上出那么大的力，黄花岗72烈士里有29人都是华侨；抗日时，空军驱逐机飞行员中，有四分之三都是华人华侨。
抗日前5年，华侨汇款国内的义捐之数达到50亿元之巨，而彼时国民政府1939年的战争经费也不过才18亿元。
在袁项城看来，这是这个时代海外华人最为宝贵的品质，不少华人华侨甚至一辈子都未踏足过中国土地，却甘愿为自己那未蒙面的祖国做出贡献。
南洋华商不仅有钱，最关键的是，你对他们好，他们是真舍得给钱啊。
袁项城打心底里不愿意放弃这个重要的资金来源，所以才会发出那样一封挑衅味道十足的通电。
那么接下来，就是钢丝绳上行走了。
袁项城遥望南方，仿佛要将上海各方势力尽收眼底。
第211章黄浦江畔的秘密
袁项城再度继续启程南下之时，黄浦江两岸却迎来诡异的氛围。
江南总督刘坤一抵达上海之后，并未如大多数百姓期待那般痛斥法国人，反而径直住进临时宅院中，避见无关人等。
歇息一夜之后，第二日凌晨，上海的暮色中穿行着两辆黄包车，不约而同的停在刘坤一宅院门口。
本是苏南巡抚、如今充当刘坤一与洋人临时联络人的余联沅在车夫的提醒下从座上惊醒，脑中却依旧回想着夜间与法国人密谈之事。
而对面的黄包车上，康有为似乎也精神不振，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这才缓缓下车。
“余大人，你这是？”康有为看余联沅似乎有急事，于是出声询问。
余联沅本想回话，但见康有为似乎一夜未睡，刚办完要事的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在他看来，康有为不过是个幸进之辈，靠着吹捧岘帅才混了个观风使的名头。
此人自私自利又贪财好色，每年江南总督府拨款数万两官银办报，有半数怕是都进了他私人腰包。
方才看其人面色不振，定是不知道夜里去哪鬼混了，如今法国领事遇刺身亡，其人竟还有心思去寻欢作乐，真是岂有此理，于是气冲冲的说道。
“康大人，你还是老老实实观风吧，岘帅又没召你，何必来趟这摊浑水！”
余联沅正牌子进士出身，做过翰林院编修和国史馆协修，又干了几年御史，后面才外放地方为一任主官，走的是正经士人升迁的路子，自然是看不起康有为一个小小的岭南举子。
康有为被暗讽了一顿，但依旧面不改色，毕竟余联沅对他一向如此，所以虽被嫌弃，但还是凑上前边走边问道：
“余大人，岘帅让你与法国人私下里接触的情况如何？
袁项城那边通电发出之后，民意沸腾啊，若是处理不善，恐怕”
不说袁项城还好，一说余联沅就来气，双腿刚迈进院中，他就语气不善的冲着身后的康有为说道：
“康大人，你此前身为报社主编，你说你不好好办报教化百姓，非说自己和袁项城有旧，还自告奋勇的要与唐绍仪会谈。
结果会谈没出来个结果，反倒是上海百姓不明不白的抗议起来，而且还是你胞弟康广仁带的头。
抗议也就罢了，竟然害死了一个法国领事，真是真是唉！”
最后半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余联沅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在自己心底里说了出来。
康有为见余联沅这边怒目而视，将错误全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也不再多说。
他并非无尊严之人，即便再不在乎颜面，遭到余联沅如此对待，也多少有些挂不住脸，只能默默地跟在身后，向院内走去。
二人快步走向议事堂内，快到门口之时，听到里面传来刘坤一和陶森甲两人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