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等喝完水,中年妇女才有空转身,发现刘坤一正站在门口。
“哟,不是伢子,五是个老倌。”中年妇女绕着刘坤一转了肆个圈,掩嘴用长沙方2言笑问道:“老倌,你还eng得起来不?”
刘坤一闻言身形微微颤抖,强撑怒火,铁青着脸看向中年妇女,问道:“你是湖南的,哪个县的?”
“湘乡啊。”
“既是湘人,为何要做这等营生?”
“为啥子不能做?”
中年妇女坐回床上,盖上被子,脱掉厂襟,漫不经心地回道:“跟着我家男人一起坐船来江宁的,男人在徐州不见了,我不做这个还能做哪个?”
“为何不回湘乡去,亲朋好友总是在的,也不必做皮肉之事!”
“男人生死不知,堂客咋个自己回去,连个娃儿都没得,要遭人说克夫的。”
说到这里,中年妇女有些不耐烦,似乎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开始叫嚷起来。
“哎呀,你做不做嘛,不做快点让道,好碍事哦!”
直到这时,刘坤一身后的随从才赶到。
七八个人,一股脑的全都涌进屋内,将木头木框都挤得嘎吱作响,冷风也吹的更大了。
看到一件件官服出现,中年妇女才意识到不对,脸色顿时变得唰白。
她赶忙放下手中被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直接跪在床上。
“大人,大人”中年妇女语气颤抖:“我刚才不敬,大人恕罪!”
“晋珊余联沅字,这就是你说的恢复元气?”刘坤一嘴角紧闭,阴沉着脸:“湘军家眷,就是这样安抚的?”
“渠林陶森甲字”刘坤一扭头,看向自己身旁两大幕僚之一的另外一个:“这样的事,你是湖南人,你知道吗?”
“我属下,属下不知啊”陶森甲一脸无辜的表情,他是真不知道。
刘坤一见状,也不管还在床上磕头的中年妇女,从随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向床上甩去,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有些漏风的茅草屋。
“大”疚j四馓WO!伍L索:
中年妇女看着手中的银锭,有些难以置信,等回过神来后,却发现刘坤一众人早已走远。
她连忙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趴到门框上对着刘坤一喊道:
“多谢大人,多些大人!”
刘坤一仿佛听到了中年妇女的叫喊声,身形顿了半分,但随即就没有丝毫留恋,以更快的速度赶向今日要去的检阅帐篷。
等所有人都在帐篷里坐稳后,他扫视一眼,开口说道: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第237章本意是好的,下边执行坏了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刘坤一忍住没发火,但语气却让众人不寒而栗。
望着气头上的刘坤一,众将都不愿出声,余联沅见状嘴角苦笑,可也只能主动出言解释。
没办法,事儿是他办的,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也是没预料到。
原来在劝回湘军妇人后,余联沅便面临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那便是缺钱。
眼看着兵员不足,要募兵防敌,可抚恤金又不能不发,前边洒,后边漏,银子愈发入不敷出。
这些失去了丈夫、儿子、父亲的湖南女子,大多是跟着家中男人一起远赴江宁,是独门独户,身旁少有亲戚帮衬。
而徐州之战后,这些人家中男人死活不知,余联沅便犯了难。
若是按死亡来发放抚恤金,自然是家眷满意。
可余联沅听说袁项城并未屠徐州城。
一人50两银子抚恤,近2万人就要100万两,虽然很多,但要是人真死了,咬咬牙也能掏出来。
可万9一,万一有人回来8了,2到时候还4能把钱叁要回来吗3,要零不回来岂不白发了。
100万两,够买上半艘军舰,上万发炮弹了。
余联沅身为湖北人,对湖南人没什么同乡之谊,他只想能赢这场仗。
于是打算公事公办,暂缓发放身亡抚恤,只是先给10两“失踪”抚慰金,剩下的推说战事结束后再议。
可他等得起,湘军家眷们却等不起。
10两银子,在江南如何能生存下去呢,更何况天气越来越冷,家眷们大多孤家寡人一个,大字不识,要是没人接济,怕是连冬天都熬不过去。
所以,绝大多数家眷,都只能做起最古老的营生,出卖自己肉体。
其实,如果刘坤一能及早知道此事,未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毕竟同为湖南人,刘坤一向来自诩为湘人领袖,这种“似寡非寡”的寡妇,虽然棘手,也绝非不能处理。
驻守镇江的湘军第1镇中,就有不少未成婚的,为了解决生理问题,每旬都会找些本地风尘女子送入营中,充当临时营妓。
若是能将湘人“寡妇”们许给这些湘军,既能激励将士,也能把这份养人的负担甩给个人,而不是江南总督府来承担。
这一招,算得上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可坏就坏在,刘坤一忙于募兵、与洋人交涉,将安抚家眷这等小事交给了余联沅。
余联沅又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家眷着想,身为官僚只想着抓紧做完此事,把心思放在为大军筹备粮秣上才更要紧。
于是他只是派手底下的本地江浙胥吏草草地发了银子,没有深入了解境况,这才导致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副田地。
江宁城外的湖南小搜索-:。9似4;钐午熘si镇里,竟然堂而皇之的形成了营妓,附近整训的新兵,每逢休假之时,便来此地寻快活。
其实前前后后,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任谁也料想不到,之前还是湘军家眷的人,会选择成为娼妓。
还好目前上门的只有江浙新兵,要是时间久了,湘人知道了,那就难收拾了。
要怪,就只能怪刚招的新兵,多为江浙浪荡子,以极快的速度带坏了江宁附近小镇的风气。
“属下...属下本意为节省钱款,支援战事,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余联沅连连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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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珊,你可知,这是刨根之举啊”刘坤一闭上双眼,脸色阴沉的吓人。
自己在外打仗,家眷却在后方为妓,这要是让前线湘军听到,还如何作战?
想到这里,刘坤一看向余联沅,眼神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他本是因余联沅办事颇得其心意,才屡屡依仗此人,连同为湖南人的幕僚陶森甲都要弱上余联沅半分。
不曾想,余联沅省钱的好心,却办了一桩坏事。
“这回,真是要让天下人耻笑了,袁项城用什么公债筹资,老夫却要用皮肉生意省钱。”刘坤一手掌死死的捏着椅子扶手,手指发白:
“这让老夫有何颜面见三湘百万父老,有何颜面再当湘军主帅!”
刘坤一终于没忍住,将心中的愤懑之气喷薄而出。
他气得不仅是前线湘军人心不稳,更气自己在湘人里的名声要不保了。
刘坤一虽然是接过曾国藩、曾国荃的位子,继任仲u:弭啾4四。5-六、4的两江总督,但他和曾国藩不是一路人。
同属湘军,曾国藩是湖南湘乡人,属湘北,是在同为湘北人的湖北巡抚胡林翼支持下,才逐渐成长起来的。
而刘坤一则是湖南新宁人,紧挨广西,属湘南,跟着同为新宁人的安徽巡抚的江忠源起家,与刘长佑等“湘南人”关系更近,属于湘军里的另一只派系。
曾国荃死后,刘坤一接手湘军,便想在湘军里淡化曾家兄弟的痕迹,留下自己的印记,将湘军的功绩揽在自己身上。
可曾国荃的痕迹好抹,曾国藩的却不容易,身为湘军里头第一个总督,再加上曾国藩闻达天下的名气,让他在湘人心中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无曾不湘,这个曾说的就是曾国藩,湘说的就是湘军。
刘坤一希望将来湘人纪念时,能把自己放在前面,至少也要“刘曾并立”,所以才让湘人充斥在江南总督府的各个角落,甚至不惜减少江浙本地人的参与。
但这一切,似乎就要被湖南小镇里的皮肉生意给毁了。
“不,还有机会。”刘坤一抬起头,想要补救。
“晋珊,你即刻行动,解散小镇里的民娼暗娼,发给这些湖南家眷足额银两,并且抽第1镇第2协护送这些人回湖南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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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你再去苏、常、松、太仓等地秘密找来江浙女子填补进去,在此事传开前换人!”
“是,岘帅!”
余联沅低头遵命,但旋即就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刘坤一。
“怎么?”刘坤一强硬地对上目光:“做不成吗,做不成就换人来做!”
“岘觉溜裙:捌伞咝而帅,晋珊绝非此意!”一旁沉默了好久陶森甲见刘坤一仍在气头上,赶忙出言宽慰:
“安抚家眷之事,晋珊本意是好的,只是下面的人理解错了,执行错了,他方才迟疑,定然是有苦衷。”
说着,陶森甲连忙向余联沅使眼色,让他赶紧答应。
陶森甲本来不打算触这个霉头,他对于商业、经济之事一窍不通,只通晓军务与往来交际之事。
但方才他听刘坤一似乎有换人之意,若是余联沅下去了,那这些东西恐怕都要他来主导,因此才不得不出声。
“岘帅,事皆可为,只是府库存银见底。”
余联沅躬身说道:“若是发银、找人、护送3事并举,再加上募新兵,购枪炮,哪一个都要银子,恐怕撑不到明年开春啊”
“筹钱就是了!”
刘坤一断然道:“他袁项城发的什么狗屁统一公债总额1000万两,到如今都卖出了200万,我就不信没人买湘军的公债!”
“还有一事,渠林!”
“属下在!”见叫到自己,陶森甲赶忙回应。
刘坤一深深地看了一眼余联沅,但却扭头对陶森甲正色道:“江南诸事繁多,我信你二人,放手去办,但大小事务,办了之后,总要让我知道的。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是从过军的,到时就要拿军法来办了!”
“是”
陶森甲点头,他知道刘坤一明面上在说自己,实际上说的是余联沅,之所以不点名,是因为还要重用,留几分面子而已。
“让新兵立即回营,操练我也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