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说完两个计策,岑毓英又长叹息道:“哎,若是各地督抚能哿心,我泱泱中华,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副田地!”
“爹,照你的说法,若是各地督抚都支持一边的话,那岂不是你们帮谁,谁赢?”
“不!”岑毓英拂袖起身,推门而出,临走前,冲他儿子回道:
“谁赢,我们帮谁!”
就在岑毓英与岑春煊父子俩于书房之内谋划之时, 京城的其余地方也没闲着。
越临近年关,这京城就越发热闹,谁都知道过了年正月里,皇上要大婚了,这大喜之事,按朝廷历来的习惯,那必定是少不了赏赐。
2京城百姓的开销也定会比往年要多上不少,所以不少走南闯北的货商都赶着年关最后的几日,拼了命的往京城拉货。
9口外的毛皮、山东的海货、关外的雪蛤、朝鲜的高丽参、江南的绸缎、还有洋人的新奇玩意儿。
4一件一件,一车一车各地特产像不要钱一样往京城里运,其中不乏珍贵之物,这就让往常临近年关,业务就持续下滑的山西和北直隶一带的镖局生意火爆了起来。
0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源顺镖局的诸位镖师在镖头的带领下,冒着风雪走进了一家名叫“琉璃亭”的酒楼。
4在一楼堂院里要了几张桌子,要了几坛好酒,上了几斤牛肉,便靠在椅子上,大腿一翘听起了评书。
5听得是哪一出呢,正是这腊月里,京城刚传唱起来的一出新戏,叫“黄飞鸿之狮王争霸”
6黄飞鸿嘛,南国知名的武师,还做过几年押镖的活,源顺镖局的镖师自然听说过。
4所以当说书人问堂下诸位客官要听什么时,这群底下喝酒吃肉的镖师便聒噪起来,嚷嚷着听黄飞鸿的评书。
第114章命运的织机
“啪!”的一声。
惊堂木一拍,酒楼内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堂中的说书人便用他那独特的嗓音叙述了起来:
“话说呀,这单鹰国、哦,现在应该叫德意志国,两年前在广东香山,想要强行租借土地。
那广州水师武术教习黄飞鸿,彼时恰巧在此地为弟子传授武艺,见德国人要强占土地,便气不过要与那海军统领菲利克斯比试一番。
黄飞鸿声称,若是德国人能与其在舞狮比试中取胜,便不再阻拦,否则便要德国人退出我中国土地”
看说书人讲到这里,站在二楼听书的谭嗣同笑了一声,转头便推开房门,回到屋内了。
“师傅,这说书人讲的故事也太过离奇,德人此前未曾踏足中国,又怎会知道舞狮为何物,更遑论舞狮技法非三年五载不可习得,猝然比赛,德国人如何取胜?
就算舞狮之事确有其事,可黄教头此人,我游历广东之时也曾见过,一手狮头技法出神入化,整个广州都找不出几个敌手,对付从未舞过狮的德国人不更是手到擒来!”
飞卢群
谭嗣同出身官宦家庭,自幼便由京城名士教导,父亲如今更是身居甘肃布政使,自然对说出人错漏百出的故事提不起兴趣。
所以听了个开头便觉得索然无味,打算进房间里来继续和师傅探讨些经世济民的学问。
“复生谭嗣同字,如今国家蒙难,朝廷又柒无振作之势jiu,百姓心里久久郁积着一股怒气消3散不去,liu借着这市井评书去去胸中愤懑之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屋内一人听谭嗣同此言后,只能无奈说道。
被谭嗣同称作师傅的人名叫刘人熙,曾为谭嗣同蒙师,与他同为湖南浏阳人。
德国强占广东后,彼时的刘人熙,不胜悲愤,撰写海国七律8首,斥责签约的两广总督和南海大臣李鸿章。
因此事,他遭到上官遭贬斥,于是一怒之下便愤然辞官,留在京城。
一方面是因为,京城里近两年来新兴的报纸大量向京中士子求稿,若是能被选中刊载,也能凭此赚取钱粮。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京城士子云集,且随着大婚日子临近,有越聚越多之势。
天下士子在京城思想碰撞、观点交锋尤为激烈,刘人熙舍不得离开如此文风大盛之环境。
而在邀请谭嗣来京城后,二人便想着从历代先贤名士的著作中,寻求如今中国的解救之法。
“唉,匹夫之辈可如此,我等圣贤之徒,断不可这般荒唐!”谭嗣同知道他师傅说的也都是实话。
所以他也没有反驳,只能是再次规劝自己,不能沉湎于这等虚构之事中。
静下心思,谭嗣同继续和刘人熙讨论方才中断了的王夫之理论探讨。
王夫之的著作还是他师傅介绍给他的,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师傅,没想到200多年前的船山先生就有如此鞭辟入里之认知。
以民为基;君天下者、道也;理欲需一统,惟人欲大张,方能施行天理”谭嗣同读到这里忍不住拍手叫绝,他越看王夫之的著作越觉得获益良多。
尤其是在中国屡次割地赔款,冲着洋人点头哈腰的今天,他更是备受震撼。
洋人不断入侵,朝廷一再退C42肆伞希阿槟[zNU:让,最初以为是洋人船坚炮利,所以大肆购舰采买枪炮,可即便买了洋枪洋炮,还是打不过洋人。
这时,天下有不少人都开始反思是不是中国本身内部出了问题,夫子们传下来的学问是不是有瑕疵。
不少年轻士子都开始转投新学,开始接触并学习民主、自由、天赋人权、生而平等这类西式思想。
可谭嗣同从19岁开始,四五年间就游历了大半个中国,他总觉得照搬洋人的东西,并不能解决他在游历中国途中遇到的问题。
所以才应师傅刘人熙之邀,前往北京,想和天下士子探寻一番救国之道。
刘人熙听到谭嗣同夸赞王夫之的哲学思想之后,愤然回道:“好归好,可如今的朝廷能用上几分呢。
以民为基?如今那位,连自己的位子都不愿让与外侄,如何能做到以民为基,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赔款,哪一点像是以民为基的样子。”
听到这话,刚为自己在明代先贤中寻找到救国思想而欣喜的谭嗣同,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叫喊声。
“好,黄师傅舞得好!”
“黄师傅乃是名满南国的名师,又岂会败于洋人手下!”
“正是,正是!”
...
镖师们的大嗓门的喝彩着,想必是说书人讲到精彩之处了。
谭嗣同听着这欢呼声,忽然想起了自己这几年游历中国时,见到各地督抚兴办的“洋务企业”
好像没有一个是不亏钱的,名为洋务自强求富,实则继续搞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
游历上海时,江南制造局的总办要求工人体谅朝廷难处,将每日工时延迟一个时辰,可却不舍得多发工资。
“人欲大张,方能施行天理。”
于洋务来说,枪炮想造的又快又好就是天理,若想如此天理得以施行,那便不能强行压制人欲。
这总办总想着延长工时、却拒加工资,肆这分明是变相的克0扣工钱,伍也就是压制人欲。
人欲受损,天理自然不会顺利施行。
谭嗣同在上海眼睁睁的看着江南制造局的工人罢了一整天的工,逼得总办只能收回部分成命,将要求改为工时加半个时辰,同时提供每日饭钱,此次罢工才得以罢休。
“唉,师傅,你可知道那杨深秀被抓去刑部,每日要在颐和园挖土一事?”叹了口气,谭嗣同对如今的朝堂是不报任何期望了。
一年之前,他在上海听闻德国人强占广东土地后,与彼时在上海的变法名士康有为联合了江浙的几百名举人,通过电报上书清廷请求“拒租、迁都、变法,切莫弃了四万万人民之殷切期盼。”
不过电报发出后,康有为的报馆就被查封,其人也躲进租界中不知去向。
谭嗣同要不是北上躲避风头及时,恐怕如今,就来不了北京了。
“如何不知?冬至散朝之后京中便闹得沸沸扬扬,若非此人是太后亲自下令关押,恐怕早就被人从刑部捞出来了,哪里会在如此严寒之地赤手刨土。”
刘人熙看到杨深秀的下场,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触。
本来刘人熙还想趁着皇帝大婚游行京城之时,趁机拦下车驾上书,如今看来,此举恐怕要有性命之虞。
“可这样下去,杨深秀恐怕姓名不保,不如我等上奏朝臣,看能否救上一救?”谭嗣同看着杨深秀的惨状终归是有些不忍心,于是提议道。
刘人熙沉思片刻,想起了一个近几年来名声大噪之人:“九大总督不日即将抵京,说不定,可以求上门去,寻其帮助。”
“总督?”
谭嗣同瞪大了眼睛。“师傅,你莫要与我说笑,我虽然生在京城,自幼也长在京城,可我爹如今也不过是个甘肃布政使。
莫说求上门去,我连九大总督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如何求援?”
没等刘人熙回话,谭嗣同又说道:“师傅有所不知,我在上海时亦联合士子上书朝廷言事,可电报刚发出,第二日便有两江总督衙门来拿人。
若不是我当晚接了你的信,在家收拾行装打算北上,恐怕也会和众位江南士子一般被抓进牢房,如今再让我求上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在刘人熙想要解释之时,屋外却陡然传来叫骂之声。
谭、刘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说话,连忙推开房门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原本坐着镖师的那几张桌子凌乱不堪,还缺了几把椅子。
定睛看去,这椅子原来是被甩到了说书人台上。
而大堂之内其余听众也早就作鸟兽般散开,只见得几个膀大腰圆的镖师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冲刺就窜到了台子上。
抓着那说书人的脖子就恶狠狠说道:“他妈的,爷们是来听乐子的,不是来让你来喂屎的。
黄飞鸿舞狮胜过了德国人,为何朝廷还要割地赔款,如今这天下百姓在现实里受了气,在你这话本里还要被再气一回。
你说的这是哪门子的书!!!”
说书人像个鸡仔一般被拎在半空中,他哪见过这般阵状。
几年前也有旗人当堂打架,还引来了步军都统衙门的人,可那时候是他们互殴,也没牵扯到他这说书之人啊!
见情势不对壹,说书人零只能勉强抱零起拳头,冲着柒台上台下对陆其怒玖目而壹视的镖肆师求饶叁道: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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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各位爷行行好,我就是个说书的,这话本写的什么样,真和我没关系呀!”
“你踏马少说废话,这是你说的话本,不是你写的还能是谁写的?”
“各位镖爷,真不是我写的,往日里琉璃亭的本子都是城南小报给供的稿,我也只是背熟了上台讲述一二,这结局如何,真和我没关系啊!”
一番追问之下,见这话本真和说书人没关系,举着说书人脖子的镖师也只能不忿的松开手来。
“呸!快过年了,本想寻个彩头,没想到却听的一身晦气!”
镖师伸出五指,把说书人摆在桌上的话本拿到手中,一阵手掌残影交错之后,将其撕了个粉碎。
“呼!”
劫后余生的说书人拍了拍胸脯,他头一次觉得说书也是个高危行业。
“成了赵六,既然这话本和其无关,也别再闹事了,向其赔礼道歉。”镖师中为首一人出声道。
“是,五哥!”镖师赵六应道。
随后赵六将瘫坐在台上的说书人扶起,拍拍马褂摆子上沾上的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