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子宁
他希望能尽快用药剂替代冥想,好提升一天内训练御术的次数。
林博品尝鲸油时,感受到它深沉的缄默,这种蕴含魔能的物质从未对法师开口倾诉。他对此暂时也无计可施。
每日下午带着一包药材蘑菇回到灯塔时,林博才算是对石塔镇近期的热潮有切身体会,跟随镇民而来的外乡人太多了。
这些天到访石塔镇的人群涵盖各个社会阶层的人员,并不是每一个都尊重当地的居民,小偷小摸乃至唬骗勒索的事情不少,闹出的冲突也是日渐增多。
小镇上的守备力量聊胜于无,维系基层治安的是一群战士信仰的年轻男性,他们中为首者是一位脸上带疤的水手。
林博也和这个疤脸见过几面,第一次参加教堂礼拜日就注意到此人在水手和渔民群体中的威望。
灯塔的访客增加后,维护秩序变得更加困难。常常有人不守规矩,挤进灯塔来找守夜人打听消息,驱赶了一拨还有一拨。
以往白螺酒馆的女侍应生倒是很乐意帮忙,但最近她也忙得脱不开身。
不知是周二还是周三开始,疤脸水手就开始带着一帮伙计,每逢下午灯塔开放医护,就来到现场,驱赶来意不善的外乡人,一直到太阳落下后才离去。
林博和疤脸没有说过话,只是和镇民随口聊天时得知,这位素有威望的水手,是一名半职业的打手。
克宁帝国民间的风气颇为剽悍,拳击、兵击都很常见,一场男子气概满满,血腥气十足的搏斗,既可以用来观赏娱乐,也可以用来裁定争执。
当大型捕鲸船主遇到海上鱼获归属等纠纷时,如果谈不拢,就会安排一场对决。疤脸就是负责在这时候下场打架的人。他在民间的威望靠战绩取得,大家都说他拳头厉害,从没输过。
有这样的人物主动看家护院,镇民求医问药也就安稳多了。到日暮时分,疤脸随人潮一同离开,从不拖泥带水,到第二天依旧会准时现身。
叮铃铃——
灯塔管理员摇响的铁铃声,已经被镇民们所熟悉。以往他们带着诊金和礼品前来,空手回家,现在陆续开始有人带着几包草药踏出灯塔。
所有草药看起来都有些古怪,被细细切碎过,分辨不出原材料。
按照守夜人的说法,回去大火烧开,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服用。喝过的无不感觉病情有所好转,既然如此也就无人在意草药来源了。
第42章 出海者,飓风临
自从在灯塔相见过一次,洪都来的客人就时常把守夜人挂在嘴边,作为地主的珀尔子爵同样有心结交医师,于是委派了管家和仆从登门邀请。
贵族的马车造访岬角几次,几次都没能把客人请来。
灯塔管理员白天要么消失,要么是忙于给镇民看病,实在抽不出空闲。就算管家尽忠职守,留到日落后向他传达子爵的邀请,仍旧是被出言婉拒。
珀尔子爵在石塔镇南郊的庄园里等候消息,管家无功而返也真是叫人沮丧。如此两三次后,他也就对这位恃才傲物的医师失去了结交兴趣。
他本人虽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但常年居住在洪都,对乡下故土并不熟悉。庄园虽有管家佣人打理,但一年也不见能回来几次。
石塔镇流出沉船古币的消息后,他比其他人更惊讶。这次回来,是受友人之托,看顾那位贵族淑女,也即寻宝之行的发起人。
虽然对自己领地存在宝藏的消息感到离奇魔幻,维伦·珀尔还是踏上了返乡探秘的旅途。
来到石塔镇后,顺藤摸瓜找到老街当铺,并顺利从那个谨小慎微的老板口中得知,那一匣古币是他从附近村庄的一个落魄老渔民手中收来,连带还有一张老旧的手绘航海图。
还记得当时在当铺里,那个老板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既没有说明为什么一个老渔民手上会有珍贵的金币,也没有说这张航海图指向了什么秘密,更没法解释为何这个老渔民会把珍贵的古董和海图出手。
但就是因为一问三不知,反倒给了买家很大的想象空间。
以高价从不情不愿的老板手中买回那张藏宝图后,洪都淑女在马车里就开始编织故事。
她认为那个老渔民年轻时出海遇到风浪被吹到不知名岛屿,发现沉船宝藏,再一路游回家乡,身上只剩下一匣子古币,心心念念想要返回无名荒岛,就画了航海图,到了老年,家里子女遭遇变故需要用钱,这才忍痛把东西卖给黑市商人。
虽然同行人都觉得这位淑女想象力太丰富,但还是忍不住信了一两分。考古教授还替她纠正这个故事的逻辑漏洞。
倘若老渔民有儿女,一定不会卖出藏宝图,而是把这份秘密传给后代。
教授和学生越聊越畅,把故事编得绘声绘色。
哪怕知道这是假想,但不理智的人类就愿意相信自己编织的故事,越是在虚假的故事中倾注心血,它就越显得真实。
考古教授研究确认过,航海图是有年头的旧物,并非近期伪造。如此一来,那不知真假的沉船宝藏简直已经在大海波涛深处招手了。
珀尔子爵同样略感心动,更何况航海图里指示的岛屿并不遥远,只是偏离洋流航线,远离渔场,类似的海上孤岛数不胜数,运气好三五天就能往返,运气不好,也无非是在海上空转一圈。
能出什么事呢?
子爵忽然想起老街当铺老板那张惴惴不安的脸,还有临走时道别,他忍不住喊了一句“小心飓风。”
“你怎么知道飓风会来?”当时的洪都淑女好奇反问。
“呃,只是直觉,也许是老者指引。”商人讪讪一笑,“所以近期最好不要出海。”
如今的确是飓风高发季节,倘若求稳,可以把探险安排在冬季、春季。
洪都淑女是比较听劝的人,克制住立即出航探险的冲动。
奈何藏宝图的消息竟悄悄流传了开来。
大概是子爵一行人不惜重金收购原图的事实给了探险者极大信心,三天不到,仿制的藏宝图已经快要人手一件了。
谁也不知道当铺老板赚了多少钱,总之周四的老者教众集会他没有出现。外地游客再去找他时,当铺的货架已经空空如也,他们一家也是人去屋空。
有镇民亲眼所见,当铺老板带着妻儿开船出海。没人知道他这是卷款跑路,大家第一想法都是老板去抢宝藏了。
于是蜂拥而来的旅客们又一窝蜂地涌向港口和码头。
喧闹了将近一周的石塔镇再次恢复往日的冷清。有人不舍旅游经济的浮财,也有人觉得这些不安分的家伙走了最好。
珀尔子爵等人担忧宝藏被捷足先登,见状也动摇了最初的慎重,决定去金贝市搭乘游艇出海,反正只是三四天的航行而已,遭遇飓风不过是小概率事件。
镇长却是劝说领主和贵客三思。
“飓风可能真的要来了,我的大人,这个时候不适合出海,再等半个月吧。”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难不成也是老者的指引?”珀尔表情讶然。
“是守夜人说的。”
昨日周四的老者信徒集会上,守夜人出现在教堂,所有教友见到他时都起身相迎。
不同于外界对灯塔管理员的印象仅仅是一个异国医师,他们作为圈内人,曾经历和目睹过奇人行事,对林博的态度更加敬重。
教友交流会上,守夜人言辞甚少,仅仅是旁听他人的发言。
不过在散会之前,他着重提醒众人,尽可能通知亲友邻居,接下来几天不要出海,准备好足够的粮食、柴炭和饮用水,做好防洪准备。
洪都淑女听镇长复述灯塔管理员的话,不禁笑起来,“他难不成还是占卜师吗?”
镇长卑怯又认真地回答:“女士,守夜人受老者眷顾才从海难中幸存,受老者偏爱而变得不同寻常,他的话应该慎重对待。”
“可他为何总是对我的邀请避而不见呢?老者的信徒就这么不待见圣父的信徒?”珀尔子爵显然对三番几次相邀无果颇有怨念,连带着听到他的话也觉得刺耳。
他们终究是选择乘马车去了金贝市,并在一天后坐游艇出海。
礼拜日,上午狂风过境。
大气冰凉得仿佛鼻腔里弥漫的薄荷味,自西南向北,蔚蓝长空被阴云徐徐推进的铁幕侵占,几小时内就不见天日,只在东北方遥远的天穹还有几缕金光,群岛黑沉的大地有如寡妇一般颜色惨淡。
飓风要来了,携着热带洋面沛然的水汽,在当天夜里狂飙降落。大气悠长地悲号,吹得弹丸水珠急打窗沿屋瓦,石塔镇的一间间宅舍在倾盆骤雨里静默如鸡。
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蜷缩在家中,牲畜关在栏内,空气仿佛粘稠,水珠像是要直接在皮肤上析出。一家人之间的交流都变成了呐喊,词句几乎淹死在风雨的夹缝里。
岬角风催浪高,水花几乎扑到灯塔围墙附近,院子里的积水蓄成了一层漆黑的池塘,洁白灯塔射出明亮的光芒,刺向被如墨夜幕吞没的汪洋。
灯塔管理员安之若素,厚厚的墙体隔绝风雨,紧闭的门窗连缝隙都包了一层铁,滴水不进。
他依旧照常服用神经元激活酊剂,在灯下阅读书籍。厨房的炖锅咕嘟嘟冒着热气,草木刺鼻的苦涩沁入墙壁苍白的腻子。
飓风来了,它隔着砖石与玻璃,向藏身在塔楼里小小人类发出热烈与嚣狂的笑。
“(魔法语)你好。”林博头也不抬地招呼这位吵闹的朋友,轻轻翻过书本的下一页。
第43章 天灾机遇
风雨交鸣,它们的语言交错连绵,风的每一个词尾都是雨的每一句开头,一起轰响时,天地万籁都岑寂无声。
夜深的困倦浮现,法师放下书卷,他和岛上所有受飓风影响的人们一样,躲在庇护所里,只能做这片小小的人造天地的国王,与桌椅板凳等臣民在咆哮雨声里面面相觑。
林博检查了菲涅尔透镜,再检查三楼的旋转装置,确保无虞。这座灯塔的光芒可能是此刻一些海上航船唯一的求生希望。
维系了自己的日常工作后,守夜人抬手按住在风雨中颤抖的窗玻璃,捕捉它被缄默的言语。
片刻后,从假死中苏醒,法师得到了一个新的真名。
飓风对他而言是极好的帮手,它的咆哮声如此震耳欲聋,能压制那些素来坚韧孤傲的事物。
他下到二楼,轻抚一块墙皮脱落后外露的古老石块。灯塔的一层二层由石块和水泥堆砌,是旧灯塔的遗址,二层以上使用砖石,是在几十年前新修的。
在寻常的细雨中,石块的呢喃不急不缓,纵使雨声嘈嘈,休想掩盖它低沉清晰的言语。即便用金属凿打敲击,岩石的浑厚诉说也从未被抑制。
但现在,即便是它,也在飓风的狂怒王驾之下噤若寒蝉。热带气旋积蓄太阳炙烤汪洋的澎湃能量,一经宣泄就势不可挡。
趁着飓风降临之际,法师决定多多感应一些平时难以缄默的事物,譬如岩石,例如树木。这便是他研习之路上的一场机遇。
新的一周。
昨夜滂沱的雨势断断续续好几次,强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在它盘踞肆虐的这段时间里,骤雨狂飙将会时不时降临,人们也只有在天怒的间隙里出门进行简单活动。
面包房没有营业,码头附近的鱼市只有几张没有及时收起的苫布和木杆横陈,沿街的商铺都临时关张,白螺酒馆没有一名客人。
街上的行人也只是匆匆来去。
守夜人打着伞穿过石塔镇,观察镇子的受灾情况,群岛居民早就习惯了飓风,房屋结实牢靠,没有倒坍。路面的积水也基本流进沟渠河道,暂时没有泛滥。
他还询问了有没有在昨晚意外受伤,急需救治的镇民,结果也比较乐观,没有出现这种事情。林博反而被许多人邀请到自家一起享用早餐,他都婉拒了。
法师常去的那片林地边缘,几棵粗壮的树木被昨晚的狂风催折,巨大繁茂的树根连带着厚厚的棕红泥土暴露在空气中,让林博想起猩红的鱼鳃。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采药,地面泥泞湿滑,草药萎靡,所以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随后就转身去了东崖石窟。
如他所料,飓风带来的骤雨在石窟入口形成径流,灌入了中庭。
好在蘑菇大棚建在水泥地基上,没有被水流浸湿。
洞内的灯还亮着,大棚里的电热炉也散发着烘烘的暖意。当昨夜狂飙致使气温骤降之时,这座大棚就成为难得温暖的庇护所。
林博来到石窟内,发现海鸥们都聚集在大棚附近躲雨。它们停落在棚顶,在水泥地基上蹦跳,从没有关严的通风窗口进出。
“(魔法语)你们好。”法师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打招呼。他不会讲鸟类语言,这些海鸥也听不懂魔法语,所以他就只是随口一说。
回应他的是鸥鸟们贼兮兮的嘎嘎声。在它们脚边散落着新鲜带血的鱼骨。以往这些家伙都在礁石上进餐,现在则换到了温暖的大棚附近,把中庭弄得好似鱼市一样腥臊。
“(咒言)飞鸟,带走尸体。”林博调动言灵,为自己的魔法语注入咒力。
海鸥们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用趾爪攥起鱼骨,展翼如一群洁白蝙蝠般窜出洞窟,将鱼骨投入海中才重新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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