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卤仁饼
擂台之上，林晓站在原地，掌中只有一朵彼岸花孤零零地绽放，脆弱的花朵似乎随时都会在剑下凋零。
然而站在季绝尘对面，在那柄长剑真正落下之前，林晓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
那或许正是季绝尘的“剑意”。在剑锋到来之前，无形的气势便已经落下，直侵林晓精神之海。
在这一瞬间，林晓终于看清了季绝尘这一剑中那最为精妙的东西，不是单纯的魂力与精神力，而是他的意志，除剑之外别无他物的最为纯粹的意志。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跳动，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在这一剑下如同本能一般自心底升起。
“咦？”
一道疑惑的声音从圣灵教分坛响起。
“怎么了老八？”主位上，二长老转头看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睡魇斗罗急忙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其他事。”
“没有就好。”二长老并没有深究，“既然这样，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有皇室出面，这些生意也可以做得更大些……”
二长老还说了些什么睡魇斗罗已经无心再听下去，没有人发现，他此时心跳极快，体内魂力激荡，显然并不平静。
这小子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能挣脱我的禁制，难道是明德堂的人出手了？
黑袍下的睡魇斗罗眉头深深皱起。
另一边，擂台之上，林晓只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季绝尘的剑意碰撞在一起，一层无形的屏障在这一瞬间猛然破碎开来。
眼前，是季绝尘平静的面孔，一身气势平淡如水又锋芒毕露。
擂台下，不少学员面露惊恐之色，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季绝尘施展出这般威力。
远处，有几道目光正注视着擂台这里，似乎也对自己和季绝尘之间孰胜孰负颇有兴趣。
耳边，其他擂台上交手的声音、魂导试验区其他魂导师测试魂导器的声音、甚至隐在暗处保护日月皇家学院的护卫的呼吸声，都清晰地在林晓耳边响起。
天地元力缓缓流淌，在这一刻，眼前的世界好像为他展现出了最为真实的一面。
他从未觉得世界如此清晰，也从未觉得体内的魂力如此亲切，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就能如同本能一般任由他调动。
掌心的彼岸花微微颤动，他能感受到其上每一条细微的纹络，能够看到藏身于花蕊之中的那一道道残魂，甚至能够体会到更多东西。
背后传来剧烈的冲击将自己的身体撕裂，这是那处圣灵教分坛二圣灵临死前的感受；漫天血雨落下，妖异的花朵从身上绽放，这是那里其他圣灵教弟子最后的记忆……
一幕幕死亡的场景、一个个陌生的片段，那些发生在这些残魂身上的事正通过彼岸花不断出现在林晓眼前。
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当林晓的目光落向自己，忽然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于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眼前无名的河水潺潺流动，两侧是只见花瓣不见叶的花朵无声绽放。
河水对岸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望着自己，只可惜脸上一片模糊，看不真切。
这里，是自己的精神之海？
虽然从未见过，但林晓对这里并不陌生，就好像来过很多次一样，身前的河水正是由精神力汇聚而来，永不停歇，也望不到尽头。
林晓缓缓上前一步，感受着轻盈无比的身体，就好像在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困扰自己的顽疾彻底消失。
第31章 绽香明我怀
心中思绪万万千千，而外界只不过是短短一瞬。
当林晓再次睁眼，季绝尘平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十分确认，虽然剑刃尚未落下，但自己刚刚的剑意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然而在这一剑之下，林晓的气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更加强盛，隐约之间，似乎还有一种冰冷的感觉。
季绝尘手中重剑近在咫尺，林晓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就在刹那之间，他忽然福至心灵。
之前无数次的尝试终于有了结果，仿佛挣脱了什么枷锁的林晓轻轻抬手，精神力与魂力便自然而然地汇聚而来。
虽然还不能像季绝尘一样将自己的意志完全融入其中，但已经有了与这一剑抗衡的力量。
擂台上忽然传出一阵淡雅的花香，掌心之中彼岸花轻轻颤动两下，愈发明艳。
然而这鲜艳的花朵并没有给众人带来丝毫生机，反而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
众人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手脚不听使唤，仿佛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一般。
林晓对面的季绝尘感受更加明显，他那凌厉的剑意也在逐渐变得衰弱，仿佛是在彼岸花的见证下，迎来属于它的“死亡”。
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像是短短一瞬，季绝尘手中重剑终于落下。
然而就在下一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柄重剑竟是被一朵看上去脆弱无比的花朵挡下。
“怎么可能？”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季绝尘双手持剑，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许久之后，才缓缓将剑收起。
“我输了。”
“不。”林晓摇摇头，“论其中的‘意’，我远不如你，能够取胜只是因为我的魂力和精神力胜过你而已。”
或许只有季绝尘和他自己才完全明白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林晓确实没有季绝尘那样的“剑意”，但当他的精神力和魂力融为一体，同样展现出了独属于他的力量。
绽放在黄泉彼岸见证死亡的花朵，在那一瞬间见证了季绝尘剑意的“死亡”。
而当剑中的剑意消失，林晓用武魂挡下那柄普通长剑便是再容易不过。
“等等。”见季绝尘要离开擂台，林晓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季绝尘转身，静静地看着林晓，随后就看到林晓神色郑重地朝他抱了抱拳。
“多谢，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说罢，林晓也不等季绝尘回应，转身向擂台之外而去。
这短短片刻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那一场场不知不觉中陷入的噩梦，那一次次徒劳的尝试，还有使用魂导器时的感受与林佳毅的评价。
他的想法并没有出错，精神力与魂力相融也一直都是可行的。至于为什么在此之前那么多次尝试都一无所获，恐怕和自己那位“好老师”脱不开关系。
当时有什么东西破碎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在季绝尘的剑意刺激之下，他的精神力本能地与之抗衡，内外一同施力，让他打碎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正是这层屏障，让他对精神力的所有尝试都一无所获，也是因为这层屏障，才让他直到今日才亲眼“见”到自己的精神之海。
林佳毅并没有说错，自己的精神力确实与常人不同。
一次次的噩梦让林晓知道睡魇斗罗一定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原以为只是什么简单的印记，但现在看来，睡魇斗罗分明还有着其他目的。
会是什么？是怕他意识到他那独特的精神之海从而掌握什么特殊的力量，还是另有所谋？
林晓的问题没有人能替他回答，甚至没有人发现他离开擂台时有些异样的神色。
擂台周围的其他弟子都在议论着刚刚那场战斗，有人猜测是季绝尘手下留情，也有人猜测是林晓用了什么更加高深的技巧。
“你真的手下留情了？”
一道身影轻轻走到季绝尘身边。
“不，是我输了。”季绝尘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来者是他在学院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不介意同她多说几句，“他很强，我那一剑不如他。”
“你蓄力那么久都能抗住，看来那个人实力不一般啊？”
“嗯。”季绝尘应了一声，看着林晓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处，镜红尘转头看了一眼脸上已经笑出花的林佳毅，“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
“正是。”林佳毅点点头，“堂主您看如何？”
“天赋不错，刚刚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们，他的精神力还要超出你的判断。”镜红尘说着，眼神微微眯起，“如果魂力等级再高一些，确实可以尝试，只是……”
“堂主，那个季绝尘也是学院内有名的学员，学院里能够正面接下刚才那一剑的人不多。”林佳毅见镜红尘有些犹豫，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嗯，那个季绝尘我也知道，我已经打算将他特招进明德堂实控系。”
“那林晓那边？”林佳毅又追问了一句。
“我再想想。”镜红尘暗叹一声，转身而去。
林佳毅并不知道林晓的来历，但镜红尘可是清楚，毕竟就是他将林晓安排进日月皇家学院的。
如果林晓来历清白，以他的天赋，进入明德堂自然是板上钉钉，镜红尘也愿意精心培养。只是，林晓毕竟来自圣灵教。
虽然当初有过合作，但圣灵教和他终究不是一条心，更何况那可是一群邪魂师，谁都无法预料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另一边，正在被镜红尘和林佳毅惦记的林晓刚刚回到宿舍，脚下还有些踉跄。
当他打破屏障，被尘封的精神之海终于展现出原本的样子，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内而外地发生了什么变化，甚至连彼岸花武魂都与以往不同。
他能感觉到那一道道被收在花蕊之中的残魂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像是回忆、又像是毫无意义的低语。
林晓知道自己的武魂和灵魂息息相关，却从未想到之间的联系会如此密切，一时之间还无法完全适应。
第32章 不出意外
“大人，圣使大人，您放我离开吧，我绝对不会将圣教的事泄露出去的……”
“你还没发现吗，我们就是一群蛊虫，而你，就是被选出来的虫王，你会带着我们的憎恨继续活下去……”
“我后悔了，我不要再做邪魂师了，求求你，我不要再回到那里……求求你……”
“哼，圣灵教？我做邪魂师本来就是为了逍遥快活，谁会愿意接来一个祖宗在头上供着，你们快滚吧……”
“你不是圣使，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声音在耳畔响起，或许是哪个想要逃脱圣灵教的人、或许是哪个儿时的对手、又或许是哪个分坛的圣灵，有些听起来十分熟悉，有些早已被林晓遗忘在记忆深处。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消失在他的手中，唯余一缕残魂诉说着他们临死前都难以释怀的情绪，或是不甘、或是懊悔、或是恐惧……
他的身体轻轻晃动，就像是一朵真正的彼岸花，见证着一个又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经过。
林晓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有着灵魂这种东西，但从来都没有发现他们竟也和人类一样有着各自的思绪。
他们像是因为执念一直停留在固定的状态，却也发生着一些微弱的变化。
心中思绪翻涌，之前的一个个魂技从林晓脑海中闪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武魂绝不普通，同样的魂技，以不同的引子释放便有着不同的效果，即便拥有前世记忆，他也从没有听说过哪个武魂能将一个魂技当成两个来用。
以鲜血为引，便能凝聚出血肉之种，以残魂为引，则是灵魂之种。林晓原以为针对灵魂的手段只是彼岸花武魂附带的能力，只是让他多了一种针对精神力的手段而已。
但如今看来，彼岸花在灵魂方面的能力并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