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第十七章 诗怀雅什么都感觉不到
庄宁猜的没错。
诗怀雅会突然找庄宁喝酒，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陈晖洁。
至于喝酒这个选择，则是星熊提出来的。
本来她能跟着一块来，但最近实在太忙，诗怀雅她记得自己下午还忐忑了好久。
“我得一个人去见博士？！”她瞪着星熊。
“不是一个人，我忙完就去找你。”星熊的理由无可指摘。
诗怀雅就只能硬着头皮了。
她什么人没见过，也不是没和博士见过，害羞什么？
在庄宁来之前，她就给自己大口灌酒，来抵消心中那一点紧张。
坦白而言，博士和她不算太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清晰的在脑内留下烙印？
于是，在庄宁来之前，喝着喝着，诗怀雅就想起了往事。
想起了龙门的雨夜，想起了整合运动入侵时她看到的男人。
最初自己其实也没怎么在意博士吧？
不。
其实还是有点兴趣的，一个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模样的人，乍看之下肯定不是好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跟魏彦吾对峙的时候吗？
还是陈晖洁跑去找塔露拉时的那个时候？
对，就是那时——
人渐渐多的酒吧里，诗怀雅一个人喝着酒，就笑了起来，连带着紧张的心绪都磨平了不少。
那天，魏彦吾下达杀戮令，贫民区的尸骸都堆入了下水道。
阴沉，腐烂，恶臭。
整个龙门最不堪入目的一幕，就展现在诗怀雅面前。
死人。
只剩半截的人，下半身血还没凝固，只有头颅的人，凄厉的目光中透露着绝望。
整个沟渠中流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本来就居住在地下世界的人，在这一刻彻底和地底融为一体。
真讨厌这一幕啊……
哪怕她从来接受的都是诗怀雅家的教育，哪怕她祖父，父母，总是告诉她弱肉强食，哪怕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接受那些悲剧，毕竟她也是属于压榨者的一环……
她还是几乎要吐出来了。
陈晖洁目眦尽裂。
连阿米娅的手都轻轻颤抖，大哭起来。
唯独那个人那么平静，平静之中燃烧着愤怒。
后来，陈晖洁到底无法因此事而谅解魏彦吾，正值塔露拉驱动切尔诺伯格撞击龙门，整个龙门人心惶惶，陈晖洁孤身一人，离了龙门去阻止塔露拉。
诗怀雅很想骂她。
就你一个人生气？
可你是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这个位置，就是下一任近卫局局长！
好吧，魏彦吾是混蛋，但你若走了，跟着你的那些警员会怎么想。
当时她心思的确太乱，听着广播通缉着陈晖洁，一个人走在大道。
雨是停了，可早上的太阳没什么温度，冰冰冷冷。
直到有谁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那个乍看之下不像个好人，却能正大光明反驳魏彦吾的庄宁。
“嗯，博士，你怎么？”
“陈晖洁被通缉了！”
“我耳朵没问题，魏彦吾一早就全市播报，他真急眼了，毕竟是他侄女嘛……先抓住关牢里，也比单挑塔露拉要好啊。”
“你也是警察，不找吗？”
“能拦的住吗……她可比谁都了解龙门。”
诗怀雅撇嘴，斜视他，“你呢，在这里干什么？你们罗德岛不是已经准备去切尔诺伯格了，找我干什么？”
“偶然碰见，就聊聊天吧。”
这句话在当时的确有某种魔力。
本来当时烦躁不堪，诗怀雅便也不想管那么多，一口气把不满倾诉出来。
无外乎是骂陈晖洁的坏话。
地上还有雨渍，但雨不觉停了，天边一片流光。
静静听着，庄宁竟然笑了出来。
“干什么，我在讲一件很严肃的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我很羡慕。”
“你从哪里听出来的？”诗怀雅凶恶地怒视，还呲牙咧嘴。
“能听出来就是。”庄宁几乎是自语，“真好，龙门就是你们的家啊……”
“嗯？”
“好吧，诗怀雅小姐，我有一言。”庄宁站起来，“陈小姐想必已经离开了，但我一定会在切尔诺伯格逮住她！”
“至于你——”他沉思说，“你不是一直想从她手中夺取近卫局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啊，去整编她的人，维持治安，剿灭残党，立下赫赫功勋！”
“——陈晖洁交给我，龙门就交给你了！”
就是那个时候吧？
整个阳光都洒在他身上。
摘下了厚重的兜帽与面罩，迎着威风，凌乱的短发飘扬着。
虽然颤抖的手暴露出他其实没那么自信，却还是咧开嘴，朝诗怀雅伸出了手。
——陈晖洁交给我，龙门就交给你了
竟然会有人对自己这么说。
她看着那只手，握住那只手。
她被拉了起来，感觉手心上的温度。
然后脸有点红，便低下来不让他发觉，低语骂了一声蠢货。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之后，诗怀雅行动了。
做的很完美，成功安抚当时惶恐不安的人心，最后也一跃取代了陈晖洁的位置。
连一向反对自己进入近卫局的家族都认可了她，那个不苟言笑的祖父都夸赞了她。
可所有一切，都比不上被那个男人激励的那一刻。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自己或许会一直低沉。
所以……
所以——又怎么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晖洁和他更亲近吧？
后面陈晖洁也离开了龙门，把近卫局扔给她。
没什么好后悔的，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诗怀雅对自己反复说，渐渐接受这个事实。
可两年前，陈晖洁还是回到了龙门。
她没有重返近卫局，反而成了魏彦吾指定的秘书，参与政事，之后就鲜少提及博士的事。
甚至拒绝了博士邀请她度假的建议。
诗怀雅不说，未尝没有愤怒。
可一切对陈晖洁的愤怒，转而变成恐惧——对于博士这方面的惧意。
他必然是对陈晖洁失望了。
连带着失望的，还有龙门，还有很多东西。
所以在这个酒吧，诗怀雅急了，脱口而出：“别讨厌她……”
也别讨厌我们——这是言外之意。
博士恍然，笑着摇摇头。
“未来我们还要进行合作，怎么能讨厌彼此？”
这的确不是讨厌，这比讨厌更严重。
厌恶还代表关心，可残留在博士话语中的却只有形同政客那样的关切。
出于利益上的关切。
至于其他的，诗怀雅什么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