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5到2020 第276章

作者:半只青蛙

罗斯福自然不会愚蠢而粗暴的把这个新生的政权逼成敌人,但同样也不会放会任其轻易地变成另一个潜在对手苏联人最可靠的盟友。罗斯福时代的美国外交,可远比杜鲁门时代要聪明多了——他可以一边通过租界法案向英国无限量供应军火的同时,还默许国内的资本家,通过第三国向德国继续输送各种军工物资,同样也是个将实用主义发挥到极致,做事无道德无下限的狠人。

(注:罗斯福第二次连任总统时,最大最危险的竞争对手,是民主党内的休伊·皮尔斯·朗,然而这人而“意外”地在1935宣布要参加总统竞选后一个月,就遇刺身亡。此人生前被罗斯福称为是国内最危险的人物,另一个是麦克阿瑟)

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后,罗斯福转动桌上的地球仪,拔到中国方向,目光却落在蒙古上。

这个时间点,他刚刚收到的另一条情报是:经过一年多,几十万中国劳工和苏联铁路工人的艰苦劳作,贯穿蒙古的西伯利亚铁路和包头铁路已经连接上了。

让罗斯福感到惊讶的是,这条基本是由苏联出资出材料修建的铁路,其铁轨的轨距,在内外蒙古段的部分,全部都是使用国际标准轨,这背后的政治意味本身就透露了点什么。

中共和苏联的关系,正变得更加紧密——随着这条铁路贯通,英国人故意发出怪腔,说中共要带着中国加入苏联,苏联的第N个加盟共和国。当然,这种话罗斯福是不会信的,1.8亿人口的苏联接受一个4.5亿的中国加盟,过几年苏联大概要变成中联了,李润石同意斯大林也不可能答应的。(注:这个时期中国人口4.5亿是当时根据食盐的消耗量的推算,确切人口后世估计应当是在五亿左右。)

罗斯福看着中国地图,目光从蒙古下移,最后落到了中南半岛,后世的缅甸、老挝、越南这三个区域。

“如果中共在欧洲大战爆发前就统一了中国,一旦欧洲战事起,英国无力东顾.......”

这片区域,不是英国势力范围,就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过去一个半月的搞笑一般的六方会谈,英法两家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全世界都看清了他们的虚弱。连还在饱受日本侵略,但已经显露出胜势,复兴中的中国,都敢不顾一切地强行收回租界,对两家飞龙骑脸,各种羞辱。

而英法两国除了嘴巴上强硬两句,其实什么反制都没有。

希特勒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吞并奥地利的行动,不但没有减缓反而正在加速进行。

罗斯福拿起了另一份文件,这是从日本那儿获得的,文件名“秩父宫中对”。

黄克当初与雍仁、西园寺公望在秩父宫中的交谈对白,事后在西园寺公望的要求下,被记录下来,在日本军部高层中广为流传,而后更由高层传到中层,无数的日本军官都读过这篇“大作”,由于流传太广,该对白内容甚至也流向西方,也被一些洋人得知。

本来罗斯福并没有留意到这事,但随着中共在中日战场的不断获胜,其也渐渐地被西人重视。

去年年末,黄克撞倒日本外交大臣时,随口说起“雍仁还记得我当日在秩父宫对他说过的话吗”,罗斯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事后命令胡佛进行调查和情报收集,很快胡佛就拿到了这篇《秩父宫中对》的英译版。

读着黄克当时对雍仁说的真话、梦话、疯话“破局三解”,又瞧瞧最后西园寺公望说出来全是"实话"的总结,同时细嚼着黄克和雍仁谈起罗斯福时,评价他是“看似忠厚老实,实际上却是鹰和狼的眼睛”(翻译原因,美国人不理解鹰视狼顾的梗和出处),罗斯福把“鹰视狼顾”,理解成了对方评价自己是“象鹰的眼睛一般锐利的(远见),狼的眼神一样凶恶(残忍)”。

“那家伙,还真的是在赞美我呢,知道我是个危险的总统。”

罗斯福小小地得意了几秒,然后就是为这个年青的家伙和背后站着的中共感到了头痛。

“这个年青人,他不可能只是当个科学家,未来一定还会继续往上走,也许有一天,会成为美利坚最头痛的敌人......”

罗斯福想了想,看看桌上摆放的“铁王座上的罗斯福”,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那时我早就退休,早就不是美国总统,轮不到我来头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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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心里有屎,眼中有屎

东京国会议事厅附近的一家料亭店里,海军次官长山本五十六冲着门口站岗的警卫问道:

“中田,你担任我警卫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了。”

“不错了,比首相的位子要久。”

叹息着说出这话的,是跪坐在山本五十六面前的海军军务局长井上成美。

今天是三月一日,刚刚上台一个月,屁股还没有坐热的阿部信行内阁,他离倒阁下台也不远了。

井上成美不屑地哼道:“西原寺公居然会推荐阿部这种庸人担任首相,而这家伙居然还真的不知耻的坐上去了。”

(注:历史上,阿部信行此人担任首相时,内大臣汤浅仓平也说,除非他有用鼻吸醋三斗的忍功,否则只能是一个可爱的布娃娃。一切都说明阿部信行这个官僚人才根本没有能力胜任首相的职位。此人在日本高层里面属于边缘化的人物,存在感极差。)

山本五十六嘲讽道:“大家推他上去,是要他干脏活的。西伯利亚到包头的铁路上个月已经贯通了。现在每天都有海量的露西亚军火从北方南下运至。山东和淞沪的派遣军都必须尽快撤军,否则陆军那些马粪们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山本和井上都是海军的人,之所以会如此心陆军马粪们的命运,却是因为这事也和他们有些关系:淞沪那一带,兵力已下降到十二万人,且重武器严重不足的日军,正面要面对的是整整六十万红军和数不清的民兵预备队。

松沪那儿完全就依赖海军的存在,舰炮的压制,已经对上海地区形成战略包围的红军方才暂时没有发动全面进攻——大战没有,但局部的小战场短促突击,慢慢的割肉放血的消耗战,却是从春节过后至今一天都没有停过。

海军的军舰都是娇贵货,出击一次,油耗,机械损失,炮管磨损,都需要钱去烧。哪怕没有开炮,仅仅只是开出去,进行威慑性巡航,白花花军费也是在狂烧。过去的一年里,因为这场连续失败的战争,日本国内的外汇和贵金属贮备已经用尽,就连海军的军费也被大量挪用扔到中国这个无底洞里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海军的预算却迟迟没有着落。更不要说海军最关心的大事:海军假日即将到期结束,可是目前日本这样的经济和军事状况,哪有多余的钱去给他们建造新舰?

山本五十六叹息道:“希望阿部信行识趣点,早点下令把华东方面军和华北方面军撤回来......”

井上成美哼道:“就算撤回来,他们也会把军队扔到满蒙去。华盛顿的谈判,赤露和赤支的战略目标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把皇国赶出东亚大陆,切断满蒙生命线。”

淞沪战役,日军在南京城下大败,具体的损失陆军部还在对雍仁天皇瞒报,但是却骗不过海军出身的井上成美:过去的两个月里,陆军不停地把伤员通过船只运往朝鲜和台湾,整个过程完全瞒不过海军。

井上成美嘲讽道:“皇国入淞沪前后运了五十五万人,这半年来,从那里运出去的伤兵,就超过了二十万!陆军的那些马鹿们,知道那里是无底洞,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就一直没有再往淞沪增兵。既然知道增兵也没有用,就该撤,可是到现在还舍不得走。”

“进打不过,退恐人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这帮军部马鹿明知那里已是死地,竟还如此儿戏!”

换成从前,陆军倒霉,海军都是很开心的。但是日本现在这种局面,无论是井上还是山本,心里其实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都生不出来,无他,陆军实在太惨了,而国内的经济局面,同样也是糟糕到了极点。

山本五十六叹息道:“希望阿部信行这个庸人识点趣,早点把部队撤出来,再过两个月,东北就要化冻了。到时候露西亚人又要进攻了。皇国不能失去东北,更不能失去朝鲜啊!”

山本五十六和井上成美同时哀嚎着。

而同一时间,西园寺公望府上,近卫文麿、广田弘毅、宇垣一成,三个鬼子老贼和他围座在桌前,就是这四个联手推荐,阿部信行这个庸人方才被顶上了首相一职高位。

西原寺公望板着脸,冷哼着道:“畑俊六在干什么?他现在是陆军大臣了,为什么还不下令撤退?”

“他不敢......”

广田弘毅低头道。

西原寺公望冷冷地道:“为什么不敢?没长脑子的马鹿,不都在南京城下死光了吗?东京这儿,现在还有这样的马鹿吗?如果还有活着的,就把他们全部挑出来送到北满去!”

“确实不多了,但是民间.......”

“民间的马鹿?如果华东,华北的派遣军都全军覆没,他这个陆军大臣却仅以身免,难道就不会被天诛了吗?”

西原寺公望用力砸了一下桌面,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座下的一干后辈们,心里失望至极:全是狗苟之辈,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可以挑大梁的!

西原寺公望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扔到近卫文麿面前。

“这是北一辉从包头给我发来的电报。过去的三天里,赤露通过那条铁路,一口气向赤支输送了四十列车皮的军火!其中光是战车就超过了一百辆!这是他在现场亲自数过的!替我告诉阿部信行,我让他成为首相是要让他为皇国作事的,不是让他趴在首相的位置上装死的。”

近卫文麿拿起电报,看着上面一组组的数据,越瞧越是冷汗涔涔。

西园寺公望哼道:“这份电报,其实是李润石借北一辉之手,故意送给我们的。他想要我们自己识趣,早点撤出中国!”

近卫老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几年之后,欧洲就要开战了!他不想和我们再浪费时间,他急着要一统中国,然后向外扩张,他比希特勒更渴望阳光下的地盘。”

西园寺公望以自己的立场和思维,揣测着那个他从未见过面,却深知其厉害的可怕对手。

他看着两个怎么点都点不通的,愚蠢的前首相,又瞧瞧宇垣一成这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家伙,只恨日本高层近亲繁殖严重,明治时代的那群人杰之后,后辈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帮人只会螺壳里作道场,该有的战略眼光和大格局却半点没有。别说和现在在中国如日中天的李润石比了,就连那个傲慢的黄元兴都比他们强出不知多少倍。

西园寺公望怨气冲天的说出答案:“李润石一统中华之地,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他要接手的,是一个四亿五千万人,人均田亩不过数亩地的国家。此番的中国,王朝更替,死人太少,地贫而人密.......”

西园寺公望边说边将昔日黄克与北一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当初黄克的那句"王朝更替,死人太少"之大论被西园寺公望“二转”后说出,直听得现场的三位鬼子高官全身毛孔直竖,现在他们终于听懂了。

西园寺公望阴着脸对座下三人道:

“中国有四亿五千万人。淞沪之战,皇国用四个月时间拼去他六十万大军,但如今光是在松沪那儿,他又有六十万生力新军!在山东、淮北,那里他还有六十万大军正在集结,这依旧不是他的全部!冀东那儿,徐向前囤兵二十万,北满那儿,杨靖宇左权有苏联人为倚靠,如今尽得黑龙江,更是兵源无尽——李润石不怕死人,他更喜欢多死人,而如今的皇国,还有多少兵可耗?”

西原寺公望再老狐狸,终也不过是一个“反战败”的军国主义老鬼子,他自己心里有屎,看谁都是眼里有屎,自然而然地以自己的方式,去曲解这个对手。

西原寺公望哼道:

“皇国该为全面退出中国做出准备了。如果妄想维持现状做白日梦,则会输尽一切。阿部信行,我们扶他上去,就是要他做这事的!”

近卫文麿皱眉道:“若他不做如何?”

西原寺公望咬牙切齿道:

“那就告诉他,丢光了华北、华东派遣军,他以为辞职谢罪就可以脱身?总得有人背罪,他现在不背,将来就准备全家都成为非国民吧!”

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西原寺公望剧烈地喘息着,他毕竟年岁已高,说出这些话后几乎耗尽了他不多的精力。

当天晚上,他扔出去的电报和说出来的话,先后被传到了雍仁和阿部信行耳中。

当晚,西原寺公望对孙子公一道:“公一,这是我能为皇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很快,首相阿部信行就下令淞沪和山东的日军,做好全面撤退的准备。

不走是真的不行的。中苏间的陆上铁路交通线开通后,长江南北两个战场的中共军队,现在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换装和熟悉武器。现在再不撤退,等他们准备完毕,这两地的日军真的会全军覆没的。

无论是雍仁还是阿部信行,拿到他的建议后,皆心中一轻,暗喜不已。他们早就想下令撤军了,只是没有人愿意带头提出这些要求,背上骂名,浪费自己宝贵的政治资源。

也只有西原寺公望这个后继无人,同时又是明治老臣特殊身份的人,才敢牵头做出 这样的决议。

第276章整风前夜

自从进了北平城后,李润石一天都没有住过紫禁城和颐和园,即使是未来的“中南海”也没有跨入过。

从通州战役结束时起,紫禁城,颐和园,就成了抗战伤兵的“疗养院”。九月份后,大量的从南京战场退下的伤员,通过铁路送到北平。在紫禁城,在颐和园这些从前只有皇帝和太后才能居住的地方疗养。

从1937年十月份起,李润石就经常在夜间离开住处,前往这些伤员所在地慰问。

之所以深夜出动,原因有二。

一是他白天事情太多,抽不空来。

第二却是所谓的安全问题。

红军地盘越来越大,势力越来越强,他本人的声望也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就是行动上也越来越不自由。

历史上,他在1949进京后享受到的“茧房”待遇,已经提前出现了,并有着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北京城内还有大量的日伪特务潜伏”这个理由确实没错,但是李润石发现,自己每到一个地方视察,都有人事先清场准备,向工人农民住户问话时,对方答话时的神情、心态,也是越来越小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们这样的人,最难听到的就是真话,所有人都在捉摸着我们的心思,准备好台词说我们喜欢听的话!”

他在苏联的时候,斯大林就曾如此地向他抱怨过——斯大林喜欢黄克的地方,就是他从前“少不更事”,“胆大包天”的时候,对他说了很多和中国革命相关的“真话”。

当然,随着黄克年龄渐长,经历越来越多,思想越来越成熟,做事不再象从前般中二轻浮,越来越懂得谋划计算后,他在李润石面前“随便浪”的毛病,也会渐渐减少。

有得就有失,世界本就没有完美的事物。

去年新解放的湖北怎么样了,四川重庆那边的情况如何?汉中的土改工作进行得如何了?因为根据地、控制区急剧扩大,各地的干部情况如何?

李润石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现在的他呆在北平,就象困在蛛网上的蝴蝶一般,实在是寸步难行。偏偏这个时间点,南京战役打得正激烈,山东淮北战场同样陷入焦灼,他根本无瑕脱身。

“另一个时空的我们,解放全中国时准备了120万名干部,就这样干部的数量仍然严重不足,不得不大量地接收国民党政府留下的底子。而这个被小黄更改了历史,逃过了许多磨砺,极大地加快了革命进程的时代........”

长征结束后,哪怕是把各地的地下党,都算进去,红军手中的干部数量,也没有超过十万,把参加过长征的战士都算进去凑数,能称为“干部”的,也就只有十五万人。从1936年到1937年12月,两年的时间里,红军几乎横扫整个北中国(长江北)。

“十五万的干部,哪里够用啊!”

1938年一月底,南京战役结束,长江最富裕的长三角地区,大半已落红军之口,未来的几个月里,等红军完成修整和补给,发动最后的战役,上海这座中国最富裕的城市,也将彻底地纳入共产党手中。

但是干部数量不足的问题,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1936年11月他带着黄克面见斯大林,在莫斯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斯大林和他谈得最多的,就是十月革命后到大清洗这二十年间,发生在苏共内部的那些事。

“太多的投机者,小资产阶级,从龙者,撞龙庭者,甚至是特务坏份子,都在这两年,甚至地说是在最近这一年,打着联合抗日的旗号,混进党组织里来了!”

从颐和园出来,返回住处的路上,李润石在车上用力捏紧了拳头。南京战役结束后,中国的局势日渐明郎,新年后的头三个月,他待在北平的那段时间,住处天天宾客云集,各种各样的社会名流粉墨登场,排着队拜访他,各种厚颜无耻地吹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