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第48章

　　他又和宁府一众管家道：

　　“咱们丑话也先说在前头。往年老爷怎么当家我不管，现在既然是我当家了。便照我的规矩来，册子里有登记的，库里便应该存在。

　　不管是送了人的，还是收了礼的，银库、账簿、计本都该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记录。

　　便是谁无意摔了丢了，也得有个注明。

　　你们若是想起有什么是忘了记录的，最好这时先叫彩明记一页。

　　别等去库房清点时，发现有不知去向的，有银子短缺的，我就要找你们细细问了。”

　　贾蓉端端坐着，提了茶盏浅喝一口。

　　见无人来找彩明，知这些人是放不开。又道：“各位都是府里老人，大可放心，只要肯这会叫彩明记上遗失的流走的，你们马上赔补，我也不计较。哪怕是曾经老爷打赏给你们的，你这会说明了，我也不懒得找你们麻烦。”

　　不计较？

　　真的不计较吗？

　　不少管家都在犹豫，这是一场人性的赌博，也是一场管家必输的赌博。

　　贾蓉看到这阵仗，不由叹息起来。笑道：“看来你们这些年事情都极周全，不仅一件遗失出错，竟还拒绝了老爷的赏赐。实在是咱们宁府的好管家，明儿端午，我定叫人给你们摆上一桌好菜。”

　　来旺听到这话，正在清点账本的手突然抖了下。

　　小蓉大爷不会在端午节埋人吧？

　　这……

　　不吉利啊！

　　赖升的手也颤了下，然后是双脚。他心里计较着的是小蓉大爷口里‘这些年’几个字，这些年是哪些年？

　　这些年，老爷赏赐给他们赖家的东西可不少！

　　不会……

　　不会吧！

　　赖升苍老的脸慢慢抬起，往旁边看去，正好和同样惊恐的施茂德对视上。

　　要遭！

　　大糟糕！小蓉大爷是在算旧账。

　　赖升连忙从凳子上起来，年迈的身子比中年的施茂德还快，抢在最前面。喘气道：“老仆刚想起一桩事情，老仆犬子成婚时，老爷曾送给赖家一对玉菩萨。”

　　嘶？

　　玛德，败家的贾珍，玉菩萨按对送？

　　但，真的是贾珍送的吗？

　　贾蓉很怀疑。

　　不管是不是送的，东西都先还回来，还不回来的就折银补陪。

　　事情总算也有了好的进展，因赖总管开了头，其他人再忍不住也慢慢围了上去。到了彩明身边，一个个又都急了起来，争先恐后说着曾经‘得赏’的物件，厅堂里顿乱糟糟的，把里面彩明的声音都淹没了。

　　贾蓉正皱眉头，便听旁边有人大声喝道：“都噤声，乱叫什么？你们身为府里管家，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哎哟？

　　贾蓉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丰儿。果真是胸脯大，中气足，声音也大。

　　丰儿见大爷看来，眼神闪烁几下，慢慢心虚地低了头。

　　“低头干嘛，就该有这气势。没这气势，往后哪管得好你房里的丫头们。”

　　房里的丫头们？

　　丰儿念着这几个字，头皮热烈得冒起热汗来，双眼放光。红唇嘴角的笑容，如花般鲜艳动人。

　　贾蓉真想上去亲一口。

第七二章：赖升才是真正的刀

　　贾蓉对着丰儿眨眨眼，走到彩明身边高瞧一眼。

　　玛德，这些混账以为能蒙混过去。真当我年轻不懂事，会不知道就算主子赏赐也不会赏赐玉玩首饰，顶多是赏赐些银子和旧衣物。

　　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道：“各位管家莫要着急，一桩桩一件件都记清楚了。若这里记的加库里存的，与账本来往记录对不上的话，我便当是你们贪墨了。”

　　他说着，又往平儿身边装模做样的请教道：“平儿姐姐，咱们家往日对待贪墨东西的管家是如何惩罚的？”

　　平儿深深瞅着贾蓉，配合道：“两府主子素来仁慈，对下人也极为宽厚。知错能改的素来不究，死不肯认的先打顿板子，再上报官府锁人。恶仆欺主乃是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进了衙门自没好下场，剩下的妻女奴婢因有罪名也只能折卖烟柳之地。”

　　贾蓉蹙眉道：“这般岂不便宜了他们？”

　　平儿道：“咱们两府素来宽厚，但以往也有被打没了命，衙门差人才后到的。因府里拿有罪证，死的又是奴仆，衙门乐得不用多管闲事。到时送上几两银子请差人把尸首抬出去便可了。”

　　来旺眼皮直跳，明明他是来帮忙对账的，这会却好像他也是被审的一般。

　　平二姑娘的的确确说得没一点问题，不仅合法合规，甚至神京城里好些府上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宁荣两府乃显赫高门，经历近百年，如今能在两府管事的管家与府里的主子或多或少沾些亲带点故，所以很少出现这种重罚的场面。

　　但是……小蓉大爷！

　　来旺非常相信小蓉大爷极有可能这么做。

　　这可是个棒槌啊，做事比琏二奶奶都不讲道理。

　　来旺小声催道：“清点好了没，咱们快点。莫要让他把火引到你我身上，不然咱也未必有命。”

　　林之孝狐疑抬头，只见来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惊愕半晌，也不敢马虎了。

　　旁边有一宁府管家才从彩明那退回，正好听到来旺的话，免不了错愕看去。只见来旺脸色发白，这管家双眼猛的一震，惊颤乱想：连来旺管家也怕没命？这棒槌难道真连国公府的体面都不要了？

　　连忙又折回彩明处，惹得旁边的管家纷纷称奇。

　　这些人也都是精明的，原本还想着报一点留一点蒙混过去，但结合平儿姑娘的话与赖升、施茂德的行为，顿不敢在有隐瞒。

　　贾蓉自然是要体面的，不然按照他以前的性子，直接把赖升吊起来打了。

　　还是王熙凤说的得对，要先护住名声和国公府体面，软硬兼施把人收为己用才是上策。

　　一群家仆而已，真要埋他们，办法简单的很。但宁国府总得有人办事，需得恩威并行，叫他们不管弄虚作假。

　　不过……这些人往年贪墨的东西不少啊。

　　贾蓉瘪瘪嘴儿，等得都有些累了。看到赖升与施茂德二人也一副担惊受怕样子，笑道：“快请坐。”又让施家兄弟去请茶。

　　这时，来旺、林之孝等人也清点好，各处账本都已到齐。

　　贾蓉走到彩明身边，看得那里已经写满好几页纸。叫他稍停一会，拿来瞧了瞧。

　　赖升一家确实极受恩宠，贾珍赏赐的都是些好东西，不仅有一对玉菩萨，还有不少的金银、大袄。赖升身上穿的衣服，不知比外头多少富贵人家的老爷还体面呢。

　　他也分不清这些东西的价值几何，唤来平儿看一眼。

　　平儿也知他心思，细声道：“这是赖总管本该有的体面。”

　　这么说赖升没问题咯。

　　失望！麻蛋，两府的人怎么都这么大方，这些年打赏给赖升的东西折银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两了。

　　贾蓉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纸张，继续让彩明记录。他走到赖升面前，见赖升惊吓起身，忙道：“赖爷爷快坐，今儿事发突然，还请赖爷爷莫要见怪。待会有些事还得叫赖爷爷主持呢。”

　　赖升这里找不出大错，那么就得让赖升替他杀一杀其他管家的威风，不止如此，还得从中挑出两只鸡来，让赖升杀给其他人看。

　　他一个体面的大爷，怎么能亲自惩罚呢？

　　平儿也好，来旺也好，林之孝也罢，都是他借来摆阵仗的。况且，宁国府之大，账本之多，岂是一时能查清楚的。

　　赖升这个总管，就是办这些事情的最佳人物。

　　贾蓉见彩明那里，已经到了尾声，便长长叹一口气。

　　“赖爷爷是瞧着我长大的，往日府里的事，我也不懂。这会天色不早，来旺、林之孝他们也不好在这边久呆，只能明儿再来。接下来的事，还请赖爷爷与施管家主持。”

　　赖升哪里再敢托大，暗想小蓉大爷比珍大爷可怕多了，今天真是快把人吓死了。

　　施茂德也再生不出糊弄的心，只管一味点头说好。

　　贾蓉见此，便叫人先把这些账本封存，又让施家兄弟送来旺、林之孝、彩明等人出来。故意叹道：“赖爷爷怎把府里赏赖家的也记上了，那些东西记上作甚。”

　　赖升嘴巴发苦。他能不记上吗？他有得选吗？

　　贾蓉突地把留下彩明记录的纸张交到赖升手里，厚着脸皮道：“赖爷爷之心，蓉儿领了。眼下还有一桩事儿要请赖爷爷帮忙过目，若是明儿叫来旺、林之孝两人查清，我在西府只怕也抬不起。若事情闹大，传了出去，咱们宁府也损了颜面。赖爷爷管家多年，定是有周全之法。”

　　赖升双目震震，五味杂陈地点头接下。无奈苦笑：没想最后自己不仅成了杀鸡儆猴的猴，同时还是杀鸡儆猴真正的刀。

　　平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见此情况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贾蓉把所有管家一网打尽，不然宁国府就真笑柄了。

　　现在既然交到赖升手上，赖升这个两府老人，自有分寸把事情办妥当。

　　平儿想明白这些，看向贾蓉眼神也稍许有了一点不同。

　　原来小蓉大爷也并不是浑不知事，也不是以前全都不管不顾的棒槌了。

　　贾蓉把事情交给赖升、施茂德二人，便叫丰儿回去给太太奶奶们禀报，然后自己找着理由说辛苦了平儿一趟。要亲自送平儿回西府。

　　平儿哪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如果说以前是没得选，刚刚瞧了一下午，对小蓉大爷的感官倒好了不少。

　　娇俏俏的脸上不自觉地蕴上一抹红。

　　贾蓉见她没有拒绝，心思火热地急催道：“刚刚的事儿，咱们路上细谈，平儿姐姐快上马车。”他说着，便先登了上去，向着平儿伸手。

　　前头牵马小厮很规矩的没回头看，管理宁国府出行车马的施茂德媳妇双眼也不敢乱看。

　　平儿见了，忍不住轻刮眼小蓉大爷，才踩上马凳，款款递手让贾蓉拉了上去。

第七三章：平儿车上悄发烫

　　“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哥儿。”

　　平儿才在马车上坐稳，脑子里还想着刚才宁府外宅厅堂内的事情。手儿却已被贾蓉给牵得紧紧的，或者可以说从拉上马车时，手就一直没有放开过。

　　“哪里变脸快了？”贾蓉装傻充楞的说着，拉一拉车上铃铛，马车起步驶向后街。

　　平儿眉眼跳了跳，感觉贾蓉越挨越近，心儿突的跳快了些。轻哼道：“小蓉大爷今儿闹出这阵仗，还以为要把所有管家全都撵出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