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坚
班哈特放缓脚步走到死胡同的尽头，伸手抚摸著面前冰冷坚硬的墙壁，说道：“巨大的网道系统覆盖著整个星球，通过它，我们可以迅速抵达克伦塔丽娜上的任何角落。”
罗素的眉毛微微挑起，微笑不语。
“从物理学和工程学的角度而言，在一颗星球上建造这样一套网道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它会消耗太多的空间挤占太多的资源，但此时此刻这件不可能的工程的成品就摆在我们面前，踩在你我脚下。”班哈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直视著罗素的双眼：
“您是一名强大的灵能者，罗素阁下，想必从踏足通路的那一刻你便感受到了这套系统的不同寻常，没错，它的建成与依存都与亚空间息息相关。金人从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的夹层中开凿出了这套覆盖星球的微型网道……事实上，古人建造它时所参考的，便是那横跨星空的巨型古圣网道。”
罗素仍是笑，波澜不惊的双眼平静如一潭死水：“和我的猜测基本没差。”
克伦塔丽娜星系外围的碎石带是黄金时代‘大都会巨行星’破碎后的产物，而与大都会巨行星处于同一个星系内的克伦塔丽娜上，又怎可能会没有金人留下的遗产呢？
只不过这个遗产的来头有点大。
“通过微型网道我们可以快速抵达克伦塔丽娜上的任何角落，但使用它也需要注意两大限制。”班哈特接著说道：
“第一、微型网道的带宽有限，任何大型载具都不能进入其中，勉强通行悬浮摩托那种程度的小型载具就是极限了，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步行。”
“这涉及到第二条限制。”
“第二、微型网道与亚空间息息相关，是金人从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的帷幕中开凿而出，但因为克伦塔丽娜处于恐惧之眼边缘的缘故，这里的帷幕已经十分脆弱。
稀薄的帷幕又被网道开凿变得更加脆弱，因此，一些诡异的现象时常在微型网道系统深处发生。
偶尔会有恶魔从另一个维度爬出，如幽灵般游荡在通路之中，它们有时会在游荡数小时后感到无趣，自己回归亚空间，有时候则会在微型网道中徘徊数十年之久……
因此进入微型网道的人都要尽量屏息凝神，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惊扰‘它们’，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也要尽量压制——阴暗的思想一样会吸引恶魔。”
所以行走在微型网道中的人才会那样行色匆匆、一言不发啊……灵能者行走在微型网道里的话估计会格外危险。
“因为这两个特性，微型网道系统在克伦塔丽娜的地下社会有一个更加贴切的名字。”班哈特说道：
沉默地下街。”
“倒是个好名字……”罗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你在这里和我长篇大论，就不怕触发限制引来恶魔么？”
“我们已经抵达终点了，可以稍微放松些。”班哈特·梅迪乌斯笑著说：“而且即使万中无一的概率真有恶魔被引来，我也有著从容逃脱这片‘沉默地下街’的方法。”
堂堂星球总督亲自深入地下，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一些自保手段呢？
罗素觉得也是，于是把目光投向班哈特身后，死胡同的尽头：“那我们的终点就是这堵墙？”
班哈特哈哈一笑，笑声里多少有有些如释重负，看来弹星者也不是全知全能，克伦塔丽娜上也有东西能让弹星者的使者感到疑惑。
“克伦塔丽娜的星球政府从没有真正控制过整个沉默地下街，数千年来这套微型网道始终被这颗星球上的各种人群共同利用，是那些底巢渣滓最主要的地下交易网络。
罪犯、黑商、变种人、异形……错综复杂的网道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腌臜。”
说到这里，班哈特总督忽然神秘一笑：“今天我带您来到的这个地方，便是沉默地下街中最肮脏的角落。”
他的声音落下，面前的网道死胡同尽头忽然隐约透来几缕模糊的光芒。
黑暗中冰冷坚硬的墙壁忽然如坚冰般消融，沉重古朴的塑凝土砖块如烟雾般散去，仿佛只是眼前一花，展现在罗素面前的就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墙壁之后是一处类似酒吧、城堡，或是百货商场之类的复合建筑，能看到长著畸形附肢的变种人在彩色的灯光下摇头晃脑，有脸色苍白的佝偻人影蜷缩在桌椅的角落里吸食什么东西，还有神态亢奋的男男女女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舞动结合，引来周边围观群众的阵阵欢呼，不断有人加入其中。
“变种人按人类帝国的标准是不算人类的，因此在一些人口稠密的星球上，内政部统计的人口总数往往会比实际数量少1/3到300%不等。”
班哈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这里是沉默地下街的中转节点之一，是金人设立在微型网道中，观测亚空间帷幕波动的观测站/控制台之一。但是自从铁人叛乱与长夜时代后，克伦塔丽娜上就再也没人能启动或维修这座观测站了。
它现在成为了无数底层渣滓聚集在一起的放纵之所，各界人士都混杂其中。”
罗素面色不变，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你之前说你有一个朋友，在黑暗灵族那边有些渠道，可以弄到大量用克隆技术制造的活体灵族……那个朋友就在这儿？”
“我和它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班哈特如实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欠您的货款数额实在太过庞大，即使是那位朋友也没有走私过如此数量的活体灵族，因此有些警惕，迟迟不肯松口答应我的要求。
但它后来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某些风声’，主动联系到我，表示希望我能够从中牵线搭桥，让它与弹星者的使者当面见一面。”
“有意思……”罗素来了兴致，班哈特称呼那位朋友用的单词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它。
很显然班哈特没有把那个朋友当人类看待，而他可是个对变种人都会使用“他”来称呼的人。
两章合一起了。
第256章 艾波宁
班哈特戴上一个防毒面具，以防止自己吸入空气中弥漫的致幻成分，紧接著轻轻按下颈上坠挂著的一个小饰品，启动内部的防御回路让一个无形的能量场覆盖身体。
做完这些，他带著罗素走向了那座被称为崩坏节点的堕落建筑。
他其实有准备两个防毒面具，但罗素表示自己不需要。
迷蒙的灯光里、扭曲的人群中，两名衣著光鲜的正常人脸上没有半点憔悴的神色，漠然的双眼中看不见底巢特有的堕落与迷离，甚至不存在任何身体上的畸形。
这样的人漫步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班哈特与罗素都算是贵族出身，言行举止间都带著让底巢居民们尤其厌恶的所谓‘格调’。
但出乎意料的，两人的不合群并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注意到他们的人只是露出一些嫌恶的神情便嘟哝著让开了路让他们过去，没有出现什么不长眼的小混混来找麻烦然后被主角反杀的装逼打脸情节。
“看来有不少所谓上流人士会暗中造访沉默地下街这个灰色地带啊……”罗素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不可避免地接触到灰色地带。”班哈特说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这儿都黑成墨了，还灰呢……罗素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畅通无阻，班哈特总督向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类似管理者的高瘦变种人出示了某种身份证明后，带著罗素走上螺旋楼梯，径直上到了这座建筑物的最顶部。
这是一处空旷的圆形观星台，一马平川的平坦塑凝土地面上没有任何建筑，原有的设施也被完全拆除，站在空荡荡的观星台上，一抬头便能望见如同章鱼触须一样翻滚缠绕的混沌乱流，被隔绝在帷幕的另一侧。
一名身穿贴身轻甲、外披一件暗红丝绸斗篷的高挑人影站在观星台的正中央，看得出来是个谨慎的家伙。
这就是班哈特口中的‘朋友’了，注意到从螺旋阶梯上来的两人，它也转过身体，面朝这边。
罗素本想要看看总督这个朋友长什么样，但是没看著，它的头上戴著兜帽，一张正方形的布帘从额头上方垂下，正好遮住整张脸。
白色的布帘上没有任何留给眼睛口鼻的挖孔，只有一个漆黑的圆环画在上面格外醒目——这个圆环图案的左上角有一个大约一指宽的缺口，不是一个完美的圆环。
“你这朋友……原来是只黑暗灵族。”罗素表现得并不意外。
虽然面容被兜帽和布帘遮盖，但这并不影响他判断对方的身份，它身上的种族特征太明显了——未经改造的人类很少会有超过2米的身高，和如此纤细苗条的身材。
来自亚空间的幻彩光芒穿过帷幕、透过斗篷的缝隙，将她袒露在外的平坦腹部映照得格外清晰，优美的人鱼线和腹肌都清晰可辨，半透明的皮肤下流转著迷梦般的色彩，这是黑暗灵族的特征。
——黑暗灵族的皮肤总是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被形容为像是雪花或是石膏，帝国学者一般认为这是在缺乏阳光的黑暗之城科摩罗中长期生活的缘故。
“你比我预计的来得还要早些。”黑暗灵族轻声说道。
“合格的绅士不会让女士久等。艾波宁，你应该知道这一点。”班哈特对面前这个名为‘艾波宁’的黑暗灵族说道。
艾波宁嗤之以鼻：“你们人类从不认为异族是可以被称作女士或是先生的存在。”
同时在灵族看来人类也只不过是一群侥幸获得了智慧的野蛮猴子罢了，这个宇宙的智慧种族总是互相看不惯的。但很多时候却又会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不得不捏著鼻子合作。
比如现在。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艾波宁——艾波宁·菲尼克斯。您就是弹星者的使者么？”艾波宁将视线投向了一旁沉默的罗素，虽然不知道她那被布帘遮住的眼睛要怎么看路。
“我是罗素，践行弹星者的意志。”罗素对艾波宁笑了笑。
他对艾波宁的初印象不错。身为异族，在帝国的地盘上约见人类官员却没有带上随从或是同伴，独自一人在约定地点等候，表现得十分友好。
这对高傲的灵族来说尤为难得，至少诚意是有的。
“但你们却没有展现出相应的诚意呢。”艾波宁忽然说道，语气有些不快。
班哈特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贵为克伦娜扇区的总督，身后罗素更是真理修会的大人物，两人都是位高权重，却没有携带任何护卫便来与一个异形见面，这难道还不够诚意？
艾波宁没有答话，只是左臂微微抬起，高挑的身躯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两人面前——并非是瞬间移动或者灵能传送法术，而是她的移动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肉眼能捕捉的极限。
如果是灰风在这里用光学传感器观察的话就能看见，艾波宁在刚才的不到0.01毫秒里便完成了展臂、下蹲、起跳的全部动作。
一对肌肉匀称的健美大腿就像是最强有力的簧片，将灵族纤长的身体如箭矢般飞速弹射了出去。
罗素的身体只是普通凡人而已，他也没有看清艾波宁的动作，但这不妨碍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观星台后方，螺旋阶梯的护手处。
那是一片平坦的观星台上唯一的有可能藏匿东西或是人的地方。
在艾波宁暴射而出的同一秒，观星台上响起了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两个迅捷灵活的身影在观星台上不断跳跃追逐，手中的短矛与臂刃快速交击，她们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致命的利刃一次次在咽喉与胸腔上只差毫厘地飞速划过，在亚空间虚幻的光芒下跳起一支至死方休的死亡之舞。
班哈特默默握住颈上的护身挂坠，微微皱眉，他知道正在交战的两个身影其中之一便是艾波宁，但另一个是谁？
和以身体运动能力著称的黑暗灵族进行如此激烈凶险的近身搏斗，即使是最勇猛的星际战士最也难以做到吧？
很快，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伴随著一声尖锐的脆响，一支短矛被艾波宁肘部的臂刃挑飞，插在了观星台的塑凝土地面上。失去武器的偷窥者迅速落入下风，艾波宁以班哈特完全无法看清的迅猛攻势将偷窥者压倒在地，半蹲著坐在对方的胸口上臂刃抵住了她的咽喉。
人类的肉眼直到这时候才能够看清，被艾波宁压在身下的，是一名穿著银灰色全身铠的高挑女性，她的身高同样超过了2米，苗条的身材曲线优美，一双强健有力的修长双腿还在不断踢蹬著，试图挣脱艾波宁的束缚，但无济于事。
罗素看了看，艾波宁身下那人的面甲上刻有杀戮教团副官才有的母树花朵纹路——是瑞瓦提恩。
“瑞瓦提恩从贪欲之壶在克伦塔丽娜港口靠岸那时起就使用灵能隐匿了身形，悄悄潜行在我们身后，一路跟踪到这里。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半点气息，这样堪称绝妙的伪装，却被艾波宁识破了。”
罗素心中有些凝重，也有些奇怪：“想不到她的观察和感知能力已经敏锐到了这种程度……”
看著被艾波宁压在身下不断挣扎的瑞瓦提恩，罗素心中思绪流转，想到了更深的地方：
“据我观察，艾波宁刚才没有使用任何灵能科技造物侦察四周的迹象，只是单纯的扑了出去而已。而瑞瓦提恩的灵能隐匿又几乎不可能被一般手段被发现……难道艾波宁用的是自己的灵能？那倒是的确可以静默发动，不需要细微操作。”
但艾波宁不是黑暗灵族么？黑暗灵族怎么会用灵能？
第257章 狙灵骨铳
自古灵族帝国毁灭后，从色孽口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灵族残余主要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1、在色孽诞生前便预见到末日将临，提前乘著方舟世界舰逃离帝国核心，在银河中漂泊流浪的‘方舟灵族’。
2、将灵族堕落的原因归结于‘科技使人懒惰’，从而放弃一切先进技术，生活在偏远星球上回归原始社会，以种田游牧为生的‘蛮荒灵族’。
3、生活在在网道里的港口城市‘科摩罗’中，侥幸逃过色孽捕食，至今依然延续著古灵族帝国各种堕落与放荡行径的‘黑暗灵族’。
方舟灵族通过方舟世界舰中的无限回路和魂石来保护自己的灵魂不被色孽吞噬；蛮荒灵族则是通过低欲望的孤寂生活扼杀了堕落的可能；……唯独黑暗灵族，它们至今仍在通过各种过激的方式追求著施虐与放纵的感官刺激，在享乐主义的堕落深渊中越陷越深。
从这个角度看来，黑暗灵族才是古灵族帝国的最正统继承者，同时也是离色孽最近的存在。
为了尽量消弭自身与亚空间的联系，避免被色孽注意到，黑暗灵族禁用一切灵能，科摩罗中也严禁使用一切古灵族帝国遗留下来的灵能科技产物——它们没有蛮荒灵族的枯寂与决绝，也没有方舟灵族的自律与节制，黑暗灵族一旦被色孽盯上，结局就只有死亡与永久的折磨。
黑暗灵族会大肆捕捉任何种族的人口虐杀致死献祭给色孽，以求自己的灵魂不被色孽吞食。同时黑暗灵族自己也会大量‘饮用’饱受折磨的痛苦灵魂，来延缓自己的灵魂衰老。
于是万年时间匆匆而逝，时至今日，黑暗灵族的灵能天赋已经退化到了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灵能种族的程度。
而就在现在，在克伦塔丽娜的沉默地下街深处，罗素见到了一个拥有敏锐灵能的雌性黑暗灵族，艾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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