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坚
虚空之龙号上，无上先知萨拉查的精神与方舟一起崩溃了。
“错了，错了！全部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们不应该把方舟召唤出来，不应该来到这里！不应该，不应该——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所谓净土的存在！”
“结束了，希望已然湮灭，净土遥不可及，我们……不，我是罪人，罪人只有我，只有我，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萨拉查手舞足蹈，时而哭泣，时而大笑，状若癫狂。
所有的芙朵拉战士都在同一时刻陷入了癫狂，而空洞仍在扩张，直到将整个方舟世界吞噬之前，它都不会停止。
换做以前的罗素绝无可能做到这样大范围的亚空间剥离，但现在，他可以做到了。
此时的“空洞”比之法雅兽人战争时期要强大得多，它正随著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吮吸灵魂之海的无尽能量，不断扩张自身，且成长得越来越快。
用抽象一些的方式来解释这种扩张的话：
空洞是一个正在不断膨胀的球体，它的体积膨胀得越大，球体的表面积——也就是与亚空间的接触面积也就越大，吮吸灵魂之海的能量扩张自身的速度，便随之变得越来越快。
简而言之，空洞的扩张是一个加速度。
在战争之月上时罗素只能造成一个王座之厅范围的灵能禁区，而现在这个范围已经到了天体级别，足以将整个芙朵拉方舟世界彻底吞噬。
战士神殿、水晶丛林、先知议会厅……失去能源和精神能量场的支撑后，方舟中的一个个禁地先后崩解，无数重要设施接连停止运转。
在这世界崩陨之时，几乎所有灵族人口都被征调去了前线，留守方舟内部的只有吟骨者和灵魂先知等少数技术人员。然而任它们如何努力，也无法修复哪怕一片灵骨，无从挽回这不知从何而起的崩溃。
好消息是，不用挽回了。
在芙朵拉方舟世界的世界护盾消散，所有防御和隔离措施都陷入瘫痪后，罗素再次呼唤传送信标，将自己传送回了巨像之上。
与此同时，充能完毕的巨像武器：降智光束，开始发射。
汹涌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从方舟的顶部往下蔓延，即使罗素已经离开，被抽空的灵魂之海和崩塌的秩序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在降智光束扫过芙朵拉方舟世界的同时，一直隐藏于战线之外的灰蛊母舰启动短距离跃迁，来到了巨像身旁。
武器的启动就意味著隐身场的失效，灰风需要在武器发射目标暴露后，负责保护巨像和罗素的安全——好吧不用保护。
在灵族船队不顾一切地奔向自己崩陨的家园的同时，受控于罗素的虫群也倾尽了全部兵力，遮天蔽日的虫群战斗编队前赴后继地淹没了陷入疯狂的芙朵拉战士们，用分解液和触手将它们拖入绝望的深渊。
使用巨像武器进行歼星是个漫长的过程，加之方舟世界的构造本就比一般的行星要复杂好几个数量级，所需的时间更加恐怖。
不过好在此时的芙朵拉方舟世界舰上其实没剩多少灵口，且都聚集在一起，降智光束很轻易地掠过了整个方舟世界，将它们锁定、吞没。灰风配合著虫群一起将残余的灵族护卫船队也一起尽数歼灭。
笼罩整个方舟的光束渐渐熄灭，巨像重新回到待机状态，平静的太空不再猩红，飘荡在四周的灵骨残骸阐述著一件事实：
芙朵拉方舟灵族已经灭亡，战争结束了。
无以计数的虫群活体战舰在死去的方舟世界上登陆，潮水般的虫群从每一个方向涌入这个已经崩溃的死亡世界，为罗素回收上面的可用资源和一些特殊物品，以及最重要的——那些被降智光束强制退化为未开智物种的灵族个体。
传送光芒再次亮起，短暂的离开后，罗素又一次来到了方舟世界之上。
覆盖在他身上的纳米装甲依然没有脱离的意思，灰风辅助著他的动作一边在虫群战斗单位的簇拥下往前走，一边问道：“元帅，您已经找到灵族想要启动的那件危险装置了吗？”
“当然，它就在里面。”罗素十分肯定。
在他身前，无数狰狞的虫子正在方舟世界的尸体上来回爬动，这些虫群并非由科罗尼艾在操控，统御著它们的至高意识是罗素本人，因此现在的每一个虫群个体都是罗素意识的延伸。
在虫群深入方舟世界内部后，他便找到了那件连芙朵拉方舟灵族也觉得极度不可控的危险装置。
前赴后继的虫子们用自己的尖牙利爪在废墟间为罗素开辟出了一条道路，他迳自往里走去。要去的地方位于方舟世界的腹地深处，即使途中多次动用传送法术缩短路程，罗素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最终，罗素来到了一处由崩塌的灵骨框架构成的三角窟窿前。
“这里曾经存在著非常强大的精神能量，方舟世界的世界之魂对这里设下了多层封印，还有专门的战巫负责看守。”罗素说著，弯腰从面前的三角窟窿里钻了进去：“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这样的严密程度，都快赶上我对肃正核心的封锁了。”灰风心有余悸。
“那当然，灵族曾经想依靠这里面的某件装置解决虫群，以及将微缩银河和这个宇宙重新隔离，无论怎么看，那玩意都绝不会是简单货色。”罗素的语气轻松，在一只虫巢暴君的带领下，他不紧不慢地穿过被虫群挖掘出的隧道，进入了那间曾被灵族层层封锁的禁地。
“让我们看看灵族指望能用来翻盘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吧，是古灵族帝国的某件禁忌造物吗？还是古圣的遗产？又或者说——卧槽。”
在真正见到那件“装置”的第一眼，罗素便被震惊得说出了家乡话。
因为那不是什么古灵族制造的禁忌神器，也和灵能、精神之类的玩意扯不上关系，甚至就连最基本的画风，都与这个由灵骨搭建的方舟世界格格不入。
在禁地的中央，横七竖八或躺或趴著数名因降智光束而陷入昏迷的灵族灵魂先知、数十名吟骨者、学者等技术人员，它们都围绕著三根断裂的透明晶簇。
被晶簇禁锢在内的，是一台高约3.14米，整体呈环型的精密仪器，看起来很像粒子加速器模型，或者说微型对撞机？而环形仪器的下方，则连结著一个边长同样在3米多一点的，完全透明的立方体装置。
这根本就不是灵族的科技造物，也和古圣没什么关系。
因为这东西属于人类。
虫巢暴君将一名昏迷的灵族学者拎到了罗素面前，罗素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开始读取这名学者的深层记忆——被降智光束强制退化的智慧生物的大脑结构并未被破坏，因此才有重新被提升的可能。
通过灵族学者的记忆，罗素知道了这件人类装置的名字与来历。
第103章 迷失之人
在把群星科技树的造物搬到这个宇宙时，罗素总是拿“科技黑暗时代的遗产”之类的说辞来忽悠机械俢会，自己给自己强行赋予合理性。
而现在，他真正找到了一件来自科技黑暗时代的人类遗产。
“这是一件极端强大也极端危险的武器，原本被装配在远古人类的战争旗舰上，作为主武器。”罗素将之前吸入的空气长长呼出，目光从环形仪器上移开，投向连结在仪器下方的透明立方体：“而它，则是控制战争旗舰和主武器的，AI人工智能核心。”
环形仪器和透明立方体之间的连接十分粗劣潦草，罗素明白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灵族未能参透人类的科技黑暗时代那过分强大而神秘的科技。
他走上前，站在断裂的晶簇下方注视著沉寂的AI核心，为灰风解释道：
“灵族帝国与科技黑暗时代的古人类有过不少的接触与冲突，甚至爆发过几次战争。”
“而在灵族历史有所记载的最大一次冲突中，灵族帝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险之又险地击毁了人类一艘极为珍贵的战争旗舰。”
“战后，灵族将该舰的主武器和人工智能核心分别拆卸下来，试图研究破译那匪夷所思的时间科技。”
是的，这件武器的用途，是干涉时间。
“芙朵拉方舟灵族刚才就是打算靠这个东西破局吗？”灰风有些疑惑。
“是的，因为这是一件时间武器。”
罗素抬头望向被架在晶簇上的环形机械，接著说：
“科技黑暗时代的人类尤为擅长时间科技，他们善于利用操纵时间的技术来对抗灵族预知未来的能力，而这件武器的作用便是——大范围时间回溯。”
“灵族帝国直到自身崩溃也未能破解人类时间科技的奥秘，武器的启动权限也在AI手中，但它们还是研究出了一个颇为粗暴的利用这件武器的方式——将武器与人工智能核心相连然后超载系统，以武器本身结构崩坏为代价将其强行启动。”
“灵族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倒流整个失梦星群的时间，让微缩银河恢复到没有破损的完整状态，而它们自己，则可以和方舟世界一起乘著时间的潮流，进入微缩银河内的新宇宙，从此获得自由。”
说到这里，罗素有些后怕。
好在自己的行动没慢，否则真被灵族成功启动时间武器，就连他也要和这群懦弱的豆芽一起进入微缩银河了。
“怪不得您之前说一旦被灵族成功启动某件危险的装置，整个失梦星云和我们都将不存在于这个宇宙。”灰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紧接著，灰风又说道：“不知道这件武器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呢？”
时间武器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有可能利用的话相信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罗素也不例外。
“时间武器的控制权属于这个昔日的战舰AI，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罗素轻轻拍手：“在那之前，我们该走了。”
两只强壮的虫巢暴君从他身后走到晶簇囚笼前，两只虫子分别扛起了环形结构的时间武器，和透明立方体模样的人工智能核心。
带著两件来自科技黑暗时代的人类遗产，罗素离开了芙朵拉方舟世界。
在罗素离开后，庞大的虫巢生物母舰从星云中显出身形，停靠在了方舟世界的尸体上空，虫群仍在做著拆解工作，在先前的战争中死去的灵族和虫族尸体都被一视同仁地作为生物质原料回收，没有一滴浪费。
而那些被降智成未开智物种的灵族个体，以及侥幸重伤未死的少数芙朵拉战士，则也被吞入了生物母舰的肉腔之中，依照罗素的计划进行下一步的调教。相比竭泽而渔地烧成尘埃，这些灵族在被驯化后能够给罗素提供更多、更大的利益。
结束完自己手上的战争，罗素在返回的路上也了解了下其他区域的战况：
因为回援及时，阿列克谢指挥的帝国军以不太好看的战损比暂时压制住了灵族进攻力量的两面夹攻，之所以说暂时，因为最后还是没能压制住。
一艘伤痕累累的灵族驱逐舰最终还是突破了帝国军的防线，对位于法雅的L-星门主门发起了自杀式攻击——它在通过星门传送到法雅后毫不犹豫地引爆了驱逐舰核心的奇点反应堆，将自己的身体和引路人圣像的左手一起炸成了碎片。
即使做好最坏打算的真理修会在第一时间利用灰风留给它们的纳米机器人成功将主门修复完好，但这场没能守住帝皇圣像的失败战役依然被帝国军视为奇耻大辱，无数国教牧师在战场上崩溃痛哭。
绯红新贵的战团长更是因此陷入了某种疯狂的状态，带著自己的亲卫杀入敌阵一通乱砍，差点深陷重围而死，最后还是钢铁游魂战团开著拦截机拼死将他们救回。
“没守住啊……虽然可惜，但也不怪他们，我提供给钢铁游魂的先进战机虽多，但放在这个等级的战场上只是杯水车薪，能在行动诡异的灵族手中将星门保住如此之久，已经能算是奇迹了。”
罗素摇摇头，问起了他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那米拉克呢？忏悔之火战团应该也有参战才对，敌人都杀到母星了，再休养生息也得提刀起床吧？”
灰风摇摇头：“没有哦，米拉克失踪了，连带著忏悔之火战团仅存的38名老兵一起，审判庭现在都还在到处找他们。”
“失踪了？”罗素有些绷不住：“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给我听。”
“好。”灰风点点头，来到罗素身边贴著他坐下，然后说道：
“在战争刚开始时——也就是灵族对希合以及欧若拉两个星系同时发动主攻的时候，忏悔之火的战团长米拉克以及38名战团老兵就毫无预兆地神秘失踪了。”
“机械修会那边表示，米拉克在失踪前向他们要了2艘轻型打击艇和一艘飞弹驱逐舰，之后便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消失了，从此音讯全无，直到现在。”
“因为米拉克的消失刚好对上了灵族进攻法雅的时间，加上之前忏悔之火号曾经对引路人雕像开火的事情，因此审判庭认为忏悔之火战团临阵脱逃，已经背叛了帝国。”
“还有激进分子向阿列克谢与军务部等部门投递请愿书，希望抹去忏悔之火这个异端战团的编制，另换其他有能力守护帝皇的战团在法雅驻扎。”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算很好，尤其是罗素知道米拉克是一名忠诚之人的情况下。罗素皱著眉一边听，一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心中疑惑与担忧兼而有之。
灰风低著头，双手捧起罗素的手掌，把他握紧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直舒展开，轻声说道：“您有点紧张呢，元帅，怎么了吗？”
罗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对灰风笑笑，说道：“我曾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件事情上，米拉克将会给予我某种至关重要的帮助，而现在他失踪了……”
原本还算明朗的事态马上便复杂了起来，这是他不曾预见到的。
“哎？”灰风眨眨眼，表情满是惊讶：“原来这句话不是元帅用来忽悠他们的说辞吗？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罗素一只手捏住灰风的脸蛋，给它揪出半个哭脸。
要真的只是忽悠人那就好了。
“总之，先回法雅吧，之后再想办法查查米拉克消失的原因，以及他究竟去了哪。”罗素松开手，让灰风脸颊上的半个哭脸恢复原状。
看著自己如今这副因为预言疑似出错就患得患失反应过度的样子，罗素不禁有些自嘲。
他忽然想起了和自己一样拥有著预知未来能力的两个基因原体：圣吉列斯和康拉德·科兹，这俩人都坚信自己的预言坚信到了魔怔的地步，结果一个被荷鲁斯掏心掏肺，一个被做成了太空漂流瓶。
现在的自己和他们好像也没多大区别，跟个小丑一样。
凡人的心智果然无法驾驭神的力量吗？
灰风睁大眼睛看著罗素的脸，它不是很明白，明明刚击败了芙朵拉方舟灵族，还得到了时间武器和远古人工智能核心这样的宝物，元帅非但不开心，反而还因为几十个基因改造人的失踪而变得有些失落。
思考一阵，灰风小心翼翼地捧起罗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捏出半个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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