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月出岭
“领主大人真是说笑了。”殷离嗤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制的茶底和桌子接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杯中的茶叶，瓷制的茶具，桌上的紫砂壶，地面上的波斯地毯，墙上悬挂着的油彩……全都来自领主府。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背对着玖兰枢慢悠悠地走到了窗边，他现在实在不想再看到玖兰枢。
“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要干什么？”
领土繁荣，人们安居乐业。
他已获得了往日的荣耀，就连往日的理想，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已经实现了。
殷离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纠缠自己？
他侧头望向眼眸发红的吸血鬼，“是我引诱你吗？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
太阳逐渐落下，斜阳穿过窗棂洒在少年的白发上。
玖兰枢上前握住他的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感受到了少年一瞬间的抗拒和瑟缩，玖兰枢无视他的反抗将他抓的更紧，温热的身躯此时正在他怀中，灵魂发出满足的喟叹。
玖兰枢俯下身轻嗅着少年脖颈处的清香，流动的血液穿透血管向他发出香甜的芬芳，诱惑着他穿透肌肤，扑在少年身上大快朵颐。
可他只是将头埋于少年颈间，轻吻着光滑的肌肤。相比于少年的血液，玖兰枢更渴望得到他的爱。
他压抑着体内的吸血冲动，他想要少年的整个身心。
如果这血液不是少年自愿奉上，那么生理上的满足则毫无意义。
玖兰枢说，“我说过的，我想让你属于我，我想要你爱我。”
对于他而言，殷离的一举一动都在引诱他。
闻言，殷离目光冷漠地看着窗上交叠的倒影，“想要我爱你？您不觉得很可笑吗？您何时对我付出了真心？您满是算计，还想要我对您真心以待？”
听见殷离这残酷的话语，玖兰枢为此感到哀伤，就连心脏也沉重了几分。
他的确是满心算计，他算计殷离的心，与此同时他也将自己的心弄丢了。
他算计了殷离，用计谋将他绑在自己的领地。但他从不后悔，如今的处境也是他应得的。即使不能触碰，他也宁愿殷离在他身边，而非两人相隔天涯。
只是看着他，就足够让玖兰枢感到满足了。
玖兰枢放开他，退后半步，语气恳切而真挚，“我的话语句句出自真心，我的承诺也一直有效。”
殷离依旧没有回头看他，玖兰枢的每句话他都铭记在心。
他曾说，“若是您拒绝我的拜访，将我逐出教堂，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斜阳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晚霞下的花园显得娇嫩可爱，可玖兰枢无暇欣赏美景，只是焦急地等待着最后通牒。
殷离开口，“还请您不要再来教堂了。”
意料之内的答案让玖兰枢的心沉入谷底，面色苍白，手指无力地收紧似乎像抓住些什么，可最终他顺从地接受判决。
“好，我不会再来教堂了。”
说完他拿起外衣离开了屋内，随着房门关闭，屋内只余殷离一人的呼吸声。
殷离无力地坐回沙发中。
他的心并没有那么冷硬，他也不想折磨玖兰枢。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真心与玖兰枢相交，同时他也知道，玖兰枢也是如此。
因此他才痛苦，他一定会回去的，他们中间横跨了千年的岁月。
在享受片刻欢愉后，独留玖兰枢一人面对岁月的折磨与磋磨？
这种事情，殷离做不到，因此他从没考虑过给予玖兰枢爱情。
什么都可以跨越，唯独时间。
第204章 玖兰枢22
第二日，天气骤变，昨日还明媚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天际被云层压得低垂，令人感到一阵压抑。
清晨的礼拜时间尚未到来，教堂的大门便被急促的敲门声震响。
听着这急促的敲门声，殷离不由地心头一紧，他快步上前开门。
“神父大人！出大事了！您快去城里看看吧！”
殷离稳住心神，安抚道：“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城里……城里出事了！许多人突然就病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殷离不再多问，立刻与她一同赶往城镇。
途中，豆大的雨滴倏然坠下，这场暴雨来的猝不及防，空气潮湿又闷热，呕吐物的恶臭伴随着土腥味扑鼻而来。
当他们抵达城镇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满地的病患，哭喊声此起彼伏。
殷离顶着暴雨找到正在忙碌的医生，他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满脸疲惫，声音沙哑，“神父大人，您可算来了。三天前就有病人来找我，起初只是发热，但症状持续不退，还伴有腹痛、呕吐和痉挛。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出现相同的症状……这恐怕是瘟疫啊！”
殷离环顾四周，看着遍地患者和家属。他意识到，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雨越下越大，雨幕阻挡了周围的哭喊。
他提高声音喊道，“快去请领主大人！”
“不必了，我已经到了。”玖兰枢的声音从雨中传来，淋着暴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目标明确的走向殷离，“我该做什么？”
殷离迅速吩咐身边的医生：“您去召集所有懂医术的人，越多越好。”
医生点头，立刻转身离去。
殷离随即对玖兰枢说，“领主大人，请您安排人守在领地入口，这些天禁止任何人员出入。这些患者和家属必须隔离。劳烦您为我提供亚麻布，越多越好。另外还要安排人员沿街焚烧松脂。”
他没有解释这番行为的用意，而玖兰枢也没多问，对仆人下了命令，就让他们分头行动。
殷离看着雨幕中慌乱的人群，玖兰枢则指挥人员疏散无关人士，并腾出镇上的房屋，让病患和家属避雨。
往来的人群匆忙，喧闹声不绝于耳。
看着玖兰枢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殷离叹了一口气，“领主大人，您要做好准备，这是场持久战。”
“神父大人，您才应该做好准备。您在这场瘟疫中的作用远比我重要。”玖兰枢将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是场没有胜利的战争。
殷离走进屋内，仔细查看病患的情况，又向患者家属询问了详细情况。
一共7名患者，轻者只是头部发烧，重者已开始呕吐、腹泻。
它和殷离熟知的任何瘟疫都不同，殷离可以用魔力缓解他们的症状，却无法根除病毒，这意味着他需要找到解药。
然而，这个时代令人堪忧的医学技术，说是人类医学史上的至暗时刻也不为过。
这里没有什么阿莫西林，美罗培南，奥司他韦……
这意味着他得用中医，可是这不是地大物博的中国，他找得到草药吗？
盖亚（星球的意识）给他塞了满脑子的知识，难道就没有一点派得上用场的吗？
殷离焦躁地在房屋内踱步，脑中思考着解决办法。
病患的家属拉住他，焦急地问道，“神父大人，他还有救吗？我们家就他一个劳动力了，他不能死啊。”
他还有救吗？这个问题殷离给不了保证，他只能说：“我尽力。”
就像一个医生对绝症患者的家属说的话，殷离能给出的保证只有这个——他会尽力，但无法保证结果。
这时，安顿好一切的玖兰枢走了进来，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神父的焦虑。
“请您放心，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他开口宽慰患者家属，随后拉过殷离出了房屋。
屋外的雨越过屋檐，溅在玖兰枢的肩膀上，而此刻他无暇在意这些。
少年周身的焦虑都快凝为实体了。
“看着我，殷离。”玖兰枢将手搭于少年肩上，语气沉稳镇定，“他们是我的人民，即使出了事，这一切都将由我来承担。”
殷离抬起头，他的唇色苍白，毫无血色，“你认为我害怕承担责任？”
“不，我知道你只是想做的更好，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我们可能拯救不了所有人……”
“我还不需要你来开导。”
殷离打断了他，焦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但背负他人生命的责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与之相对，玖兰枢却依旧镇定，他笃定地看向殷离，“你有办法，对吗？”
他眼睛中的平和与镇定感染了殷离，殷离深吸一口气，他点了点头，“我有办法，但是需要时间。”
玖兰枢毫不犹豫地说，“我来为你争取时间。”
“好。”殷离说道，“我需要一间实验室。”
“领主府有一间实验室。曾经用于血液实验，你可以使用它。”
雨水打湿了玖兰枢的鬓发，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颌滚向锁骨凹槽，大雨倾盆、瘟疫肆虐，而玖兰枢却依旧冷静。
“我知道了。”殷离的大脑逐渐冷静，“将病患和家属移到教堂，定时给他们送物资，不要让他们接触过多的人。”
玖兰枢点头，“我先送您去领主府，再去安排隔离事项。”
“麻烦您了，领主大人。”
殷离抬头望向玖兰枢。
雨水沾湿了少年神父的白发，黑色修道服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而对面的贵族领主同样落魄，湿漉漉的发梢紧贴脖颈，裤腿上的泥点清晰可见。
两人同样落魄，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光景。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声回荡在潮湿的雨中，空气也变得欢乐。
殷离收起笑容，回想起玖兰枢处理瘟疫时的一举一动，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如此有条不紊，如此沉着冷静。
“领主大人，你为何如此冷静呢？你难道不在乎你的人民吗？又或者你曾遭遇过这种情况吗？”
玖兰枢哑然失笑，“两者都不是。神父大人，我只是相信您能解决这次瘟疫。我的一切信心都源自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