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杯黄豆粉
海宁恍然回神,轻叹一声,淡淡道:“方才老夫看到你,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年轻时的眉眼与你足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他终日操劳,又接连遭受重创。”
“这才刚过半百的年纪,身子骨连老夫都不如。
“老夫每每瞧着他,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呐!”
赵晗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寻常的感慨,微微一笑道,“海大人此言差矣。”
“下官观您鹤发童颜,中气十足,莫说半百,只怕是而立之年的郎君也未能比得上。”
海宁摇摇头,苦笑一声。
他口中的那位故人,此刻正坐在文华殿的龙椅上批阅奏章呢。
又听海宁简单交代几句后,赵晗便前去正堂,与诸位同僚们一同奋笔疾书起来。
正常翰林官员,完成当日工作后,可在申时离院。
而赵晗作为初入翰林的新人,今日直至酉时三刻,才踏上回府的途中。
路上,长青蹙着眉头,满脸疑惑的问道:“哥儿,小的怎么觉得您今日似乎沉默了许多?”
“莫不是翰林院的大人们不好相与?”
赵晗抬手拧了拧眉心,“只是太累了,等过几日适应下来就好。”
直到此时,他才算明白海宁的身子骨究竟有多强健,以及今日被他训斥的官员们究竟有多冤枉。
“哥儿回去就好好歇息,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长青小声提醒着。
—
翌日,寅时四刻,汴京城上方还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的薄雾。
而赵晗已经穿戴整齐,直奔东华门而去。
等他抵达时,待漏院前长队如龙,值守的禁军正挨个验明身份。
恰好盛纮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赵晗的身影后,径直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笑道:“这身官服穿在你身上,可比我年轻时清俊多了。”
见是盛纮,赵晗忙后退半步,拱了拱手:“岳丈大人。”
盛纮捋须微笑,低声道:“今日你初次上朝,需处处小心。”
“切莫让御史台的言官抓到错漏之处,尤其这朝笏定要拿稳了。”
赵晗点头道:“小婿明白。”
不多时,百官们按照官阶列成两行,手持朝笏,踏着青石御道,穿过重重宫门,直奔垂拱殿而去。
以赵晗目前的官阶,自然是站在文官最末端。
看着最前方身着紫袍,手持玉笏的朝中重臣们,眼下不禁闪过一抹羡慕。
垂拱殿,百官礼毕后,官家端坐在龙椅上,一身赭黄色龙袍,庄重中透着威严。
“官家这面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康健了。”
“是啊,不知是哪位御医调理的,当真是妙手回春。”
“……”
站在赵晗前头的几名五品官们窃窃私语着。
接连的丧子之痛,使得眼前这位官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可近半月来,他们上朝时竟发觉官家的面色红润,就连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龙椅上,赵祯强压下心头的喜悦,面上仍旧保持着官家应有的威仪。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穿过满殿朱紫,看向位于最远处的赵晗。
片刻后,他收回思绪,按例听取各路大臣的奏报。
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近辰时。
就在赵祯准备宣布退朝时,礼部尚书韩章高声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听到韩章的声音,赵祯不由拧了拧眉头,“时辰不早了,你不要横生枝节。”
“若是内帷之事,可来文华殿说与朕听。”
吏部尚书薛溥,手持玉笏,开口道:“陛下,老臣数次求见陛下于文华殿。”
“陛下不是与老臣谈古,就是与老臣论画,臣和韩大人今日是顾不得体面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臣恳请陛下,早日过继宗室子。”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
赵祯一改往日那般直接发火斥责,只是沉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二人,
这样的话,他这些年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陛下,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实乃动摇国本之举。”
“为了大周江山,老臣今日不得不冒死进言,恳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德!”
说罢,韩章双手高举朝笏,重重跪地叩首。
殿内文武百官们见状,也纷纷跪地。
其中不乏一些保持中立,对储君之事不甚关心的大臣。
毕竟在这种关头,若仍作壁上观,很容易招人记恨上。
赵祯只淡淡道:“诸卿虽怀忠谏之心,然《春秋》有云“大夫无遂事”,尔等今日这是要逼宫吗?”
“臣不敢!”韩章与薛溥二人异口同声道。
“罢了罢了,二位卿家都是饱学之士,朕不与你们争辩。”眼下已有亲子,赵祯心中自是底气十足,冷笑一声后,直接把问题抛给他们。
“诸卿觉得朕该过继哪位宗室子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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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天佑陛下
“今日朕与你们一同商讨立储之事。”
赵祯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垂拱殿内激起一阵无形的波澜。
韩章与薛溥二人相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诧异。
若按往日,陛下不是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火冒三丈,拂袖而去。
可今日,竟要和他们一起商议!
几位老臣垂下眼帘,心里不停的盘算起来——陛下难不成是在试探他们?
“薛卿,依你之见,诸多宗室子弟中,有谁可堪大任?”
赵祯面容平淡,直直盯着薛溥。
薛溥心下一惊,手中玉笏微微颤抖着,“此等大事,还是当由陛下圣心独断。”
“韩卿,你认为该当如何?”
韩章余光瞥见英国公张辅正朝自己悄悄摇头,他谨慎答道:“老臣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陛下天纵圣明,无论择哪位宗室贤才立为太子,老臣必当肝脑涂地,效忠陛下,辅佐太子!”
“无论如何,还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本!”
“好个圣心独断!好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你们屡次逼朕立储,如今朕问你们该立何人。”
“你们倒好,一个个又都说不出个确切人选!”赵祯负手而立,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内一众朱紫大臣们。
这时,工部侍郎柳行志敬环顾四周后,开口道:“陛下,昔秦始皇,废长子扶苏,立胡亥,导致秦朝二世而亡。”
“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都是因废长立幼而引起。”
“邕王在一众皇室宗亲中,既年长,又素有贤明,臣以为该过继邕王立为储君!”
此话一出,不少已经站队邕王的大臣面色阴晴不定、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勇,满脸不屑的瞪他一眼。
“柳大人此言差矣,唐太宗不是嫡长,照样开创盛世。”
“陛下,臣以为,该立兖王,兖王才能出众,这些年也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
宽大的袖袍下,赵祯紧握双拳,面上仍旧不冷不淡。
“诸卿可还有贤才要举荐?但说无妨。”
殿内众臣噤若寒蝉,面面相觑间无一人胆敢开口。
盛纮余光不停看向赵晗,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害怕啊!
赵祯冷眼看着众人。
突然,他抓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猛的往地上掷去。
茶盏“啪”一声,四分五裂,近前的几位大臣脊背一寒。
“一群无君无父的混账!朕还没咽气呢,你们心里就有了人选!”
“天子家事岂能容外廷强预!”
“朕今日若依你们之言立下储君,难保不会引得后世权臣借立储之名,行胁君之实。”
“尔等若再敢于朝堂之上妄议过继立储之事,以谋逆论处!”
韩章,薛溥,张辅等几位朝中重臣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赵祯,眼神中有诧异,有震惊,也有疑惑。
“退朝!”
赵祯长袖一甩,不等百官们行完大礼,径直离开垂拱殿。
赵晗满眼狐疑的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明黄色身影,老皇帝今日这番雷霆之怒,实在与他往日所了解的仁厚作风大相径庭,还说出这般决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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