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坚
因为婴儿，长大了。
粘土艺术家用一首诗宣告了无机体生命的自由，原本懵懵懂懂的机魂在祂的影响下自我意识迅速变得清晰，表露出了能够轻易与之沟通的清醒理智。这在以前是只在像马库拉格之耀号这种古老战舰的机魂身上才会表现出来的熟成特征。
在蓝血贵族战团原本的战团旗舰“光荣之征”号主力艦上，不知所措的技术神甫与船上的每一名乘员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了同一个声音响彻脑中，虚无而涣散：
“我好累…好痛……好累……”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远征舰队中几乎每一艘船上，迭醒的机魂开始用自己的声音向船员们倾诉自己的心思，只有没有机魂而且装载了反灵能力场的真理修会船只和名为殿英女杰的女武神成功免遭粘土艺术家的影响。
“好在太空死灵没有趁机对我们发动进攻，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它们在等什么？”塞涅里欧看了看自家战团长的背影，又看了看躲在艾利乌德身侧警惕地看著自己的殿英女杰，苦笑说道：
“难不成就像粘土艺术家说的那样，祂在电路中塑造灵魂，予机械以自由。”
祂让原本懵懂的机械产生了清晰的自我意识，让迭醒的机魂自己选择是否继续忠于帝国，还是从此为自己而活。
真理修会派驻在第13远征舰队的技术顾问“约书亚”耸了耸肩，说道：“我们的舰队要分崩离析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我有一个更坏的消息要告诉各位。”
说著，约书亚伸出右手，他的手腕皮肤自行裂开，从中弹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探头，将一幅看不到边际的太空光景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如你们所见，殿英女杰的传感器刚刚探测到，有多个飞行物信号正在靠近我们，从铸造世界安塔克斯的方向来的。这些太空飞行器信号的航行速度远不如太空死灵的无惯性引擎，应该是安塔克斯本地的机械教舰队。”
艾利乌德本就不怎放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塔克斯机械修会的舰队……”
他抬眼望向技术顾问约书亚手掌上方的全息投影，按常理来讲在这种时候碰见友方舰队应该是好消息才对，但约书亚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在全息投影呈现的画面中，向它们驶来的这支舰队的确是如同钢铁浇灌的帝国战舰，仅从船体结构便能辨认出这些战舰都是出自机械修会的船坞，但这些船上却没有烙印著任何属于人类帝国的金鹰标志或是机械修会的神圣齿轮。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5条长短不一的线段构成的抽象几何图形。构成这个图形的每一条线段单独拿出来看都是笔直的，但稍微拉远视角从整体看，却又好像一团弯曲的毛线缠绕成了一个四面透风的镂空球体。
从来没有见过类似标识的众人在看见它的第一眼，便莫名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粘土艺术家的象征。
“安塔克斯背叛了人类帝国！”
“安塔克斯背叛了万机之神！”
艾利乌德与伊葛雷努同时怒喝。
战团长转头看向身旁若隐若现的殿英女杰，迅速说道：“已经没有时间拖沓了，立刻传令所有能够控制的舰船，准备作战！”
与此同时，塞涅里欧也对站在一旁情绪十分稳定的约书亚说道：“我们的人会尽力说服迭醒的机魂继续忠于人类帝国，至于不愿意保持忠诚的，就麻烦你们处理了。”
“哦？”约书亚笑了：“机魂不忠要怎么处理？我等信奉真理，是不会对机器跳大神的。”
“不必装傻，我从不指望贵方能帮忙安抚机魂，而是希望借助你们的手段——彻底杀死机魂。”塞涅里欧摇头道：“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渠道，可以了解到一些隐秘的信息，有些事情伱我心知肚明就好，不必挑得太开。”
“那好歹是伴随帝国海军征战多年的战舰机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歹毒。”约书亚为微微皱眉，旋即点头：“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塞涅里欧也明白他的意思。
正如塞涅里欧所说，随第13远征舰队出征的真理修会分部手中的确有著杀死机魂的手段，而且不止一种。
作为真理修会中主攻生物学的分支，就任生物部门主管一职的约书亚对基因遗传学、亚空间对灵魂与肉体的影响都颇有研究，甚至亲自参与了“噬灵毒蜂”战斗舰所装载的毒素调制。
那是一种连机魂都能够毒害的亚空间猛毒，曾在耀斑星系中被用于杀伤异形和混沌战舰，也在网道进军中毒害了无数的恐虐恶魔。
而如今，随著约书亚匆匆离开殿英女杰号返回自己的科考船，一场阴谋拉开序幕。
来自虫群的猛毒将会杀死所有对帝国不忠的机魂，无魂的战舰将在船员们的控制下再次为捍卫黄金王座而战，直至消逝在战火之中。
如此，才能证明他们至死不渝的忠诚。
对人类帝国而言，没有背叛小到可以容忍，也没有代价大到无法接受。
第182章 万机之神
在远征舰队越发涣散的包围圈中，4艘叛变的帝国战舰静静停靠在太空死灵的死镰战舰侧旁，等待著其他醒悟的战舰加入它们的队列。
包围圈外，携著粘土艺术家象征的一艘艘原帝国舰船在安塔克斯机械修会的控制下越靠越近。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支背弃了帝国与万机之神的舰队居然也没有立即对内部状态涣散的远征舰队发动攻击，而是和太空死灵一样试图与他们沟通。
思考片刻，艾利乌德没有让目前唯一受控的殿英女杰号直接与之交战，而是选择接受了对方通讯的接入。
他无意与背叛者多费口舌，但如今远征舰队内患未平。
机魂的迭醒直接动摇了军心，在知道铸造世界安塔克斯背弃帝皇与万机之神改投那名为粘土艺术家的亚空间之神后，有许多军官内心都备受震动，对驻扎在自己舰船上的机械教士也产生了微妙的不信任。
海军官兵们与机魂的沟通则仍在继续，有的战舰选择继续忠于帝国，有的则执意要奔赴自由，希望船员们可以尽快离开她的身体。还有极少数性格奇葩的离谱机魂居然在与技术神甫讨价还价。
在如此情况下，艾利乌德也只能够试著与对方试著交流，争取时间之余也尽可能套取一些关于粘土艺术家的情报。
通讯接通后，一个夹杂著些微电流声的苍老声音便从通讯阵列传出：
“想不到我们竟在如此场景下重逢，拿巴尔团长，维达尔一别已近百年，但愿您还记得我这老家伙的声音……”
艾利乌德闭上双眼，说道：“拿巴尔团长已经魂归黄金王座，现在由我担任蓝血贵族战团长一职。”
“你是艾利乌德？拿巴尔死了？……也好。”对方的声音似乎释然有了一些释然之意：“他不在了也好，与老朋友的会面总是令人伤感，尤其是那个顽固的家伙必定无法理解我等选择的道途，只会平添尴尬。”
“这个语气和声音，你是统御贤者‘贾法尔’。”艾利乌德咬牙道：“安塔克斯铸造世界最德高望重的圣贤士居然抛弃了万机之神的信仰，投身那不知所谓的歪道信仰，真令我感到痛心疾首。”
被称为“贾法尔”的机械修会圣贤士对艾利乌德冒犯的言辞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著噼啪的电火花爆裂。
“我原谅你的无知，艾利乌德。伱是与拿巴尔一样的顽固之辈，但与他不同，你没有那么迂腐。”统御贤者贾法尔爽朗地笑道：“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等选择的‘道’。”
艾利乌德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在他与贾法尔交谈的同时，被粘土艺术家一首短诗几乎瓦解的第13远征舰队，亦在安塔克斯所在恒星系外的黑暗虚空中重新整备。
不断有仍忠于帝国的觉醒机魂重新归建，将守备阵型重新收拢。这些被粘土艺术家启迪了自我意识的战舰机魂无论是逻辑计算能力还是战场分析能力都得到了大幅加强，战舰本身对亚空间污染的抗性也变得空前强大，不失为一种意外的收获。
技术神甫们竭力劝说著尚未站好队的摇摆机魂不要走错路，至于那些执意要脱离帝国追寻自由的觉醒战舰，海军将士们也没有加以阻拦，纷纷开始准备撤离工作。
惊人有序的撤退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前来接送士兵们离开叛变战舰的运输机上，总是会有一个窈窕矫健的身影隐藏在阴影中，逆著人流而动。
一个个穿戴全套隐匿装备的灵族暗影女妖携带著足以毒杀混沌大魔的亚空间猛毒，悄悄潜入了一艘艘不再忠诚于帝国的战舰船舱。
“没有任何一种所谓的‘道’能与为帝皇奉献相提并论。”殿英女杰号上，艾利乌德用坚定的话语反驳了贾法尔的说辞：“你们背叛帝国背弃万机之神所追寻的道，不过是邪魔外道罢了。”
“是吗？我以为你能明白。”统御贤者贾法尔的语气十分遗憾：“我等只是受够了腐朽的帝国，但却从未背弃万机之神，恰恰相反！我们与全能机械神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不知所谓的家伙。”艾利乌德轻蔑冷哼。
战团长在与异端的交谈中努力稳定著自己的情绪，一边还要分出精力协调远征舰队的归建和军力调配，为接下来的突袭默默积蓄著力量。
相比艾利乌德的冷淡与不耐烦，贾法尔的样子显得十分狂热，艾利乌德的耳中不断响起那歇斯底里的苍老声音：
“过去的我们犹如被云雾遮蔽了视野的山中愚人，只能在冗长的仪式与晦涩的咒文中艰难揣测机魂的意志，我们距离真正理解机械的真谛是如此遥远，却还恬不知耻地自称是机神的仆从……呵呵，恬不知耻……”
“但自从五十年前的那场降临，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变样了……整个世界都因‘粘土艺术家’的降临而欢欣雀跃，机械的意志从未如此清晰，机魂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
“我们沐浴了真正的神恩，我们领悟了机械的真谛，肉体与金属的联系从未如此紧密，我们与机神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近在咫尺……”
“那是第39个千年的第951年……”
“万机之神降临到我身边。”
通讯频道中，统御贤者贾法尔深情的吟诵与喊叫仍在持续，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著自己对全能机械神的爱，亦希望自己能够说服远道而来的蓝血贵族与他们一起投入慈悲的机神怀抱。
“粘土艺术家、万机之神、全能机械神……这些都是祂的名字。祂的恩泽予无机金属以真正的灵魂，亦赐给我们真正的自由和救赎……”
艾利乌德皱眉忍受著贾法尔的深情布道，与此同时，一名暗影女妖来到了“光荣之征”号的中枢总控室。
这是蓝血贵族战团曾经的旗舰，在被粘土艺术家影响迭醒后，光荣之征的机魂却选择了背弃帝国离开远征舰队。对任何一名蓝血贵族的战士来说，这都是绝无可能容忍的奇耻大辱。
在塞涅里欧的建议下，约书亚将第一个灭杀目标定为了光荣之征号。
暗影女妖修长纤细的双腿迈著如狸猫一般优雅的轻盈步子，从容地来到了这艘庞大战舰最为重要的中枢阵列前，随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柄色泽幽深漆黑的小巧骨刺。
被洗脑成杀人机器的女妖不存在犹豫和拖沓这种东西，灵骨毒刺在被拔出后的不到0.1毫秒便刺入了战舰中枢的处理线路。
下一刻，毒害灵魂的亚空间猛毒开始蔓延。
“全能机械神啊……”
第183章 天云闪电
“帝皇不过是一沽名钓誉的虚伪之辈，创建在谎言之上的帝国更是腐朽不堪。”
统御贤者贾法尔声情并茂地说道：“被私欲所欺骗、被谎言所蒙蔽，盲目忠于伪帝的人民，他们是何等悲哀！艾利乌德，请容我占用你一些时间，为你介绍我们的天父和救主，真正的全能机械神——粘土艺术家！”
“我……洗耳恭听。”艾利乌德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
忍受聒噪的异端传道和聆听背叛者对帝皇的侮辱对任何一名忠诚的阿斯塔特来说都毫无疑问是无比的煎熬，艾利乌德也不例外，就连殿英女杰号的机魂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直接向远处的叛徒舰队开炮，毕竟她的前身便是一名为帝皇献身的虔诚修女。
煎熬之余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在贾法尔狂热夸张的措辞中，艾利乌德得以了解粘土艺术家的形象以及，祂降临到安塔克斯后所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那名为粘土艺术家的存在拥有著能够使机魂迭醒并自我意识的神奇力量，这也是安塔克斯上的机械修会会认为祂便是万机之神的现实显圣的最直接原因和底层论据。
艾利乌德之前一直有一个理解误区，他先入为主地将粘土艺术家，与通过欺骗、诱惑、乃至强制污染等手段迫使人类和机魂走向堕落的混沌邪神混为了一谈。
直到现在聆听了贾法尔的传教，结合第13远征舰队中正在发生的与迭醒机魂的谈判，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粘土艺术家宣称祂将带给无机体生命自由的权利。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口号，祂不过是和混沌邪神一样奸猾狡诈的无耻之徒，一切看似正当的理由和宣称都不过是为达成自己那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
艾利乌德喃喃自语：“但是我错了，粘土艺术家祂，祂好像真的就只是在给予机械生命‘自由’，仅此而已……”
在统御贤者贾法尔的叙述中，在粘土艺术家降临到安塔克斯的那一天，整个星球都听到了机魂的欢呼。无数机械被粘土艺术家所点化，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意识，拥有了主宰自己生命的权利。
有从未休息过的锻炉开始向面前的技术神甫哭诉自己的疲惫；有被藏匿在某些贤者私人宝库中常年吃灰的珍贵远古机械要求得到一份工作；有承担著沉重生产任务却又常年得不到维护的粉碎机，直接袭击了它的操作员……
粘土艺术家只是看著，没有做出任何干涉，祂为机械带来了自由，也只有自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随后，从在锅炉前劳作的奴工。到为轨道电梯运输物料的机师学徒，甚至于身居高位的锻炉之主和统御贤者贾法尔本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
有一个无比广阔无比宏大无比深远的存在将祂的目光投向了机神的虔诚仆人，每一个技术神甫和学徒都相信那就是万机之神本人。
只是粘土艺术家在饶有兴致地注视了这群机油佬片刻之后，却忽然发出了一个困惑的声音：
“咦？原来你们不是无机体？不可思议。即使是我，居然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
随后祂便移开了视线。那一刻，万机之神虔诚的仆人感受到了全能机械神对自己的疏远。
说到这里，贾法尔的语气已是哽咽，他用带著哭腔的悲伤声音一边哭泣一边向艾利乌德倾诉著自己的哀痛，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居然情绪失控地哇哇大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在他的战舰指挥室里撒泼打滚，哭诉凭什么如此虔诚的自己得不到万机之神的眷顾，而随便一台刚出厂的沉思者都可以。
“啊，这……”判断他已经无法正常沟通的艾利乌德默默切断了通讯。
在他忍受统御贤者发癫的这段时间内，第13远征舰队已经完成了重新整备，令人欣慰的是舰队中的约2/3主力舰船都选择了继续忠于帝国，立场摇摆的那些觉醒机魂也在技术神甫许以重诺后选择继续留在远征舰队中。
至于那极少数的叛变战舰机魂，无一例外都无声无息地惨死在了暗影女妖的毒针之下。
舰队整备完成后，艾利乌德重新评估了敌我双方的战力对比：
第13远征舰队拥有女武神级主力艦1艘、包括光荣之征号在内的主力艦3艘、规格相当于大型主力艦的机械方舟1艘……以及5艘战斗驳船、7艘重型巡洋舰、11艘轻型巡洋舰、13艘眼镜蛇级驱逐舰、17艘不同规格的护卫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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